夏翊清坐上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此時天家同皇後和惠妃都已等在宮門口。看到夏翊清下車,皇後率先迎了上去,伸手攔住要行禮的夏翊清,将他前後左右仔細地看過,惠妃也連忙上前,臉上滿是焦急。
天家在一旁問:“可有受傷?”
“回父親,兒沒有受傷。”
皇後拉住夏翊清的手,道:“一會兒回浣榕閣讓太醫再仔細看看。”
“多謝嬢嬢。”
天家看着夏翊清被皇後和惠妃圍住,便幹脆讓在一旁,隻略作關切,問道:“怎的臉色這樣難看?哪裡不舒服?”
“兒隻是在擔心知白,他流了好多血。”夏翊清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拉着他的皇後身形一滞。
天家說道:“放心,我已經派人去侯府了。”
皇後捏了捏夏翊清的手,夏翊清知趣地沒再說話。皇後開口道:“柴娘子,你帶翊兒回浣榕閣罷。”
惠妃行禮之後就領着夏翊清離開。
待惠妃和夏翊清走遠,皇後轉而面對天家:“主上早就知道了是嗎?”
天家沉默。
皇後焦急地說:“祎兒懷着孩子,你讓她看着知白滿身是血地被擡回家,吓着她怎麼辦?”
天家依舊沉默。
皇後的面色漸漸由不解變為震驚:“主上……你是故意的?”
天家開口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皇後提高了聲調:“她是你妹妹!”
“皇後!你失态了!”天家甩了甩袖子。
皇後愣了片刻,恭敬地給天家行了禮,說道:“臣妾乏了,先回宮了,陛下也請早些回福甯殿歇息。”
說完不等天家再說話便轉身離開。
天家看着皇後離開的身影,默然不語,待皇後身影消失在眼前,複開口對陳福說道:“叫即墨允來。”
另一邊,一衆親眷都已經等在了侯府的昆玉院中,陪院一側隻有許琛一人居住,自然也就不用避諱什麼前後院了。許箐一路将許琛抱進卧房,輕輕地放在床上,孫石韋立刻上前查看傷口。饒是衆人預先知道了事情,也還是被許琛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樣子吓得不輕。
許筠趕緊安撫長公主,生怕她動了胎氣。孫石韋在内間診治,素纓帶着一衆下人等着伺候,翰林醫官院的杜廣白也奉命到了侯府。
定遠侯看着屋内衆人,說:“這裡有杜院使和石韋,還有素纓照看着,我們先去外間坐罷。”
衆人也覺得此時屋内氛圍太過緊張,便接連往外走去。定遠侯走在最前面,晟王和許箐緊随其後,接着是許筠扶着長公主,凝冰和歸平則跟在最後面。
到了外間,定遠侯讓晟王上座,晟王不肯,隻和許箐一起坐在左側:“叔亭,别讓了,咱們之間不用這樣。”
雖說女眷不應見外男,但許筠從小就跟自己的四哥關系最好,而許箐和晟王的關系也是家中公開的秘密,所以在家中的時候便沒那麼大規矩,再加上如今許琛情況不明,也就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她一進屋便跟着坐在了長公主的身旁。
歸平将如何遇到夏翊清,如何躲過第一把飛刀,又如何和許琛走散的事情詳細地說來,衆人聽得一陣陣揪心。
長公主問:“凝冰,你去追那飛刀來路,可有線索?”
凝冰回話:“我一路追着出刀之人,大概跑出一裡地左右,突然從側裡沖出大約百餘人,我知道上了當,立刻回撤要找郎君,但是那些人十分難纏。我用最快速度解決了他們跑回到原地,發現歸平正在跟人纏鬥,歸平讓我去追郎君,我在半路上碰到了四叔和……和院首,他們便帶我一同去找郎君。”
長公主聽完又問:“歸平呢?你又為何與人纏鬥?”
歸平說:“凝冰姐姐追出去之後,郎君眼疾手快帶着浔陽公躲到小巷中,誰知小巷中突然沖出人來,照着浔陽公身邊的安高班就砍去,我立刻出手阻攔。那一群人大概有五六十人,因為有浔陽公的緣故,郎君一直防在巷口,我一人照看不及,就讓郎君帶着浔陽公鑽入人群,往侯府方向跑。我本不想與他們纏鬥,但來人堵住巷口,目的明确,隻為了拖住我,我實在擔心郎君,便下了狠手,逃了出來,後來在路邊碰到了四叔和那位院首帶着凝冰姐姐,便立刻跟了上去。”
定遠侯聽完歎了口氣:“罷了,來者目的明确,你倆也盡力了,下去把衣服換了,處理一下傷口。”
“是。”
待二人退出,許箐說:“我當時要是在就好了。”
晟王在一旁說道:“你又不會武功,你在能有什麼用?而且你沒看那些刺客是等我離開了才出手的嗎?”
長公主問:“五哥這話什麼意思?”
晟王想了想,說:“今天這事有些複雜。”
屋裡的人都望向晟王,等着他的解釋。
晟王道:“該是先厘清思路。先是琛兒随意選了個攤子落座,後來我尋着季亭也到了那裡。我們落座不久,旁邊有一隊便裝侍衛來了又走,看規制人數是跟着皇子的。季亭後來先行離開,四郎來了,又坐了一會兒我也離開,待我離開之後沒多久就出了事。”
長公主聽出了話外音:“五哥是說,那些人是沖着琛兒去的?”
晟王點頭,片刻又搖頭:“不對,還有旁的人。”
定遠侯有些意外:“什麼旁的人?”
晟王起身踱步,思索片刻,道:“對,該是這樣————按照剛才歸平的描述,飛刀落在桌子上的位置,恰好是琛兒和四郎中間,便是沒有躲開,那飛刀也不會傷到他們。而後無論是引開凝冰還是困住歸平,那些人都沒有下死手。你們想,若是真的意在刺殺,歸平和凝冰二人,每人面對百十餘人的圍攻,可能如此完整又迅速地脫身嗎?”
許箐若有所思,輕輕颔首:“是了,我是……見街上有亂,怕出了什麼事,便同子隽逆着人群往回找,路上遇到了那位院首,他帶着我們一起找到了小巷處。巷外是聞聲先至的赤霄院中人,雖然我不懂武功,但還是能看出來,刺客下的都是狠手。巷子内還有一個重傷的刺客和幾具屍體,應該都是琛兒做的。”
晟王接過話:“最後巷外的刺客與最開始那群人明顯不是一個目的,第一撥人更像是示警、威脅,而第二撥人……是要殺人。”
許筠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她轉頭看向許箐,問道:“四哥,這些人都是誰派來的?”
“那要等琛兒醒過來問問他,第二撥人是沖着誰去的了。”許箐說完看了眼晟王,晟王凝了凝神,轉頭看向長公主,幾人心中都有了一個最可怕又最說得通的想法。
此時孫石韋走了進來,看到屋内幾人的臉色,一時有些怔住————妻子惶惶不安,長公主和晟王似有震驚,定遠侯滿臉不解,而許箐則帶了幾分恨意。
看到孫石韋,許筠似乎松了口氣,連忙問道:“石韋,琛兒怎麼樣?”
衆人的目光又悉數落在孫石韋身上,孫石韋說:“并無大礙,左臂的傷口有些深,又加上受傷後有跑動、使用手臂的情況,所以失血過多,不過好在四舅兄處置及時,傷口已經止血包紮,我再開幾個補血補氣的方子,按時服用即可。”
聽到這話衆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孫石韋繼續說:“另有一件事,琛郎君的傷口發黑,應是有少量的毒,我一時還沒想明白是如何造成的。”
長公主連忙問道:“可知是什麼毒?”
孫石韋答:“暫時還不知道,但是毒非常少,傷口周圍隻有一點被沾染的情況,更像是無意中碰到的,這樣劑量的毒隻會對幼小胎兒造成影響,亦不會緻命,對琛郎君并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我在處理傷口之時已經将毒全部清理幹淨,之後的藥方中也會加入解毒的藥物以防萬一。琛郎君日常習武,身體強壯,我估摸着明日就能醒來。”
衆人這才真的放心下來。
“禦醫還在裡面嗎?”長公主問。
孫石韋:“杜院使已經回宮複命去了,長主有事交代?他應該還沒走遠。”
“沒,走了就好。”長公主松了口氣。
許箐看了一眼晟王,又出聲叫了一聲定遠侯,三個人眼神交彙,立刻動了起來————許箐拿劍直沖定遠侯頸間,晟王則閃身用手攔在定遠侯身前。
“四哥你做什麼!”許筠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