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平甯伯府那無人的院落中,定遠侯說道:“琛兒,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府邸了。”
許琛顯得有些無助:“父親,我能不住這裡嗎?”
定遠侯笑笑:“自是可以的,你想住哪裡都可以。”
“真的嗎?天家不會怪罪?”許琛擡頭看向定遠侯。
定遠侯摸了摸許琛的頭:“不會,這次之後,我們可以安心幾年了。”
“那我還要住侯府!”
“好,那就回侯府去住。”定遠侯補充道,“不過這個府邸已是你的了,偶爾你也要過來看一看,總歸就在旁邊,你若是嫌麻煩,就找人在兩座宅子相鄰的花園處開個門,這樣直接就可以過來。以後若是結交了什麼朋友不方便帶到侯府的,都可以帶到這裡來。”
“那……這裡的下人,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能不能把他們放出去?”
定遠侯:“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要知道,有些人放了出去也不一定能好好過活。你若想的話,就讓凝冰去做,想出去的就歸還奴籍放出去,那些願意留下來的就留下來,我侯府還是養得起這些下人的。”
許琛點頭:“那我回去就跟凝冰說。”
“還有,你現在好歹也是有爵位了,身邊隻有歸平和凝冰,出門不像樣子,回去之後再挑幾個得力的厮兒放到身邊。”定遠侯竟把這些細節的事情都想到了。
許琛點頭:“都聽父親的安排,隻要還能在侯府住着就行。”
看過平甯伯府之後,父子二人慢慢地走回侯府,結果正好在侯府門口遇到了前來看望的許箐。
“小叔!”
“哎!快來讓我看看!”
許琛立刻跑到許箐身邊,許箐道:“平甯伯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小叔别鬧我!”
定遠侯跟上來說:“回去說話罷。”
三人回到侯府書房落座。許箐開口道:“這次的事情應該要了結了。琛兒的封賞算是一種安慰和補償,這個補償足夠大了,在外人看來算是超規格的了。不過現在沒有人敢說什麼,畢竟之前三哥和三嫂的怒氣大家都看在眼裡。”
許琛道:“不知忠勇伯會如何。”
“陳丘削爵,本人及其三子賜死家中,妻女沒為罪吏,永不贖籍。三族之内男女皆流兩千裡,九族内男女皆沒入奴籍,不得贖身。”定遠侯說。
許琛吃驚地說:“這麼重?”
定遠侯輕輕搖頭:“這不算重,刺殺皇子幾乎等同謀逆的,前朝曾有謀逆之人誅六族的先例,如今這樣已經算是開恩了。”
許琛還是有些不忍:“可是……這事并不像是他做的。”
許箐正色道:“琛兒,這話我們私下說說就好了。如今大理寺、禦史台和刑部三司會審已經定了案,就是陳丘做的。”
許琛把頭偏向一側,明顯并不認同這話。許箐放緩了語氣:“琛兒,你要知道,如果陳丘沒有超規制豢養府兵,那這事怎麼算也算不到他頭上。可是他有錯在先,作為臣子,無論是何原因,他違反規制,就是不敬,他出事隻是早晚而已。”
許琛擡眼望着自己的小叔,他明白這事背後複雜,也明白如今這樣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但他依舊過不了自己心中那一關。
許箐繼續說:“琛兒,如今你是平甯伯,這京城的漩渦你已置身其中。有些事情不是你不願就可以不做的,你想想你母親,她可是長主,可她又有多少自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越是高位的人,越是享受着常人無法企及的生活,便越是需要承擔常人無法想象的責任和危險。你父母這些年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不是他們生性如此,而是如果他們稍有行差步錯,不隻是他們,他們周圍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牽連。這就是這京城的榮耀與責任。”
定遠侯寬慰道:“好了季亭,你别吓唬琛兒了,哪有那麼可怕。”
許琛垂首沉默,少頃,他點頭說道:“小叔說得對。浔陽公在宮中尚且謹小慎微,處處提防,可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許箐說:“我在你這個年紀,還覺得普天之下我最聰明呢!畢竟是年輕人,有些理想化是好的。”
定遠侯道:“季亭,這幾次事情之中總有你的身影在,你無官無職,這樣總歸不好。子隽能有如今的安穩生活,便是因為他從不參與京中亂事,你要注意些。”
許箐颔首:“三哥放心,子隽已經報給了禁中,下個月初一他便要啟程出遊,在京城待久了他有些膩煩,我自然會跟他同行。”
“這樣也好,你們就好好放松去罷。”
許箐笑着說:“三哥可不要太羨慕我們!”
定遠侯抄起手邊的書作勢要打:“你别以為你大了我就不會打你!”
許箐立刻跳出書房:“你敢打我我就跟子隽告狀,到時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許季亭你别太放肆!”
“走了!不送————”許箐的聲音已經飄遠。
定遠侯心中放松下來,轉顧許琛,同他說道:“别學你小叔那般說話,留神旁人用另眼看你。”
許琛點頭,見定遠侯已無事要說,便行禮離開。
二月初五,平甯伯府正式挂上了匾,許琛命人在侯府中花園的一側開了個隐蔽小門,将定遠侯府和平甯伯府連通。因平甯伯府暫無人居住,便遣散了一些下人,凡離開者不僅脫了奴籍,還得到了平甯伯的歸家贈銀,一時平甯伯許琛的善心被衆人傳頌。
因長公主有孕在身,許琛将凝冰送回到她身邊,自己又挑選了一個名為平留的護衛與歸平一起貼身跟随。
二月十五,朝會,陳丘謀反一案徹底審結并執行。
二月二十,大内傳出旨意,大皇子溫國公進東陽郡王,二皇子豫章郡公進昌國公,四皇子浔陽郡公進英國公。
三月初一,晟王攜友出遊,地點未知,歸期未定。
經曆了寒冷的冬日,開宇十五年的春天緩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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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朝服就是禮服,這裡有參考宋代官員朝服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