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許琛和夏翊清戴好面具,在裡仁坊街口與成羽彙合後便一起走進屋内,按動機關喚來蘇惜兒。
“見過東家。”蘇惜兒行禮之後擡頭看了許琛和夏翊清一會兒,而後說,“見過少東家,見過四大王。”
“坐吧,今天來是有事問你。”許箐道,“惜兒,如果我沒記錯,你父親是姓李吧?”
蘇惜兒點頭:“是。家父姓李,家母姓蘇,當年奴家同妹妹是以家母的姓氏取的藝名。”
夏翊清問:“那你父母可還健在?”
蘇惜兒:“已不再了。”
夏翊清取出玉牌遞到蘇惜兒面前:“你認識這個嗎?”
蘇惜兒接過玉牌來回翻看,然後搖頭道:“不認識。”
許箐微微一笑,拉着許琛就走到了院中,背對着屋内的兩人。
夏翊清劃破手指将血滴入玉牌之中,蘇惜兒神色巨變,立刻跪下行禮:“主人。”
“怎麼會這樣?!”夏翊清此刻心情複雜,“你快起來。”
蘇惜兒小心翼翼地起身。
夏翊清斟酌着說道:“我隻是近來才知道母親留給我的這個信物,又從你們少東家那裡知道他在這個院子中見過你,才一起來看看,沒想到會是這樣。”
蘇惜兒十分恭敬地說:“奴家聽主人安排。”
夏翊清想了想,問道:“除你之外還有多少人?能聯系到他們嗎?”
蘇惜兒回話:“除奴家和妹妹念兒外,還有九十六人,現下做着各種生計。家母離世前召喚過他們,告訴他們之後的聯絡都由奴家和念兒負責。這些年我們偶爾會聚在一起吃飯,不過他們隻知道我委身于歸雁樓,并不知東家的事。”
夏翊清問:“他們大概都是做些什麼的?”
蘇惜兒回話:“有宅院女使,有大家妾室,還有一些盤了鋪面做着小生意。”
“聽你這麼說,有許多女子嗎?”
蘇惜兒點頭:“是,多半是女子,當年沛王與郡主培養了許多女子作為暗探,将她們安插入各處府邸。”
“那就讓她們好生度日。”夏翊清補充道,“不過若是有過得清苦的,你就多幫襯幫襯,銀錢的事我來解決,她們既然受恩于我母親,安穩了這些年,我便不再打擾她們了。”
蘇惜兒說:“大家其實這些年都還念着郡主,主人真的不想用他們嗎?”
“暫時不用。”夏翊清擺了擺手,“不過我想讓你給我一個名單,再标出哪些人是你覺得還可以相信的。”
蘇惜兒點頭:“奴家明白,稍後就寫出來。”
夏翊清說:“不急,你寫完之後再通知我來拿就好。”
蘇惜兒又問:“那……主人要見他們嗎?”
夏翊清搖頭道:“正式見面還是不要了,你也不需要告訴他們我已現身,如果以後需要我會通知你。”
“好。主人還有什麼吩咐?”蘇惜兒問。
夏翊清鄭重地說:“以後凡事以你們東家和少東家為先,明白嗎?”
蘇惜兒點頭:“明白。”
院子裡。
許琛問:“小叔,你知道蘇姑娘的身世嗎?”
“我知道一些,也能猜到一些。”許箐解釋說,“這些年我知道惜兒和念兒有事瞞着我。”
許琛疑惑道:“那小叔還讓她們做事,不怕嗎?”
許箐微微一笑:“這樓裡所有姑娘都是我的人,若她們有了别的想法,我當然會知道。而且,她們倆的父母是即墨允托我照顧的,即墨允又是受恭敏貴妃之托,不用想也知道跟西楚有關系。這樣的人物,放在别處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許琛沉默。
“你可能會覺得我這樣做不好。”許箐繼續說道,“但其實這是我們雙方選擇的結果。當年她們雖小,但并非不懂事,她們選擇了留在我這裡,就是選擇讓我庇佑她們,也默許了我對她們的監視。我給了她們保護,教她們讀書明理,讓她們生活無憂,銀錢随用随取。我沒逼迫她們做任何事,就連出來抛頭露面都是她們自己提出來的。我給了她們足夠的信任,人心裡都有杆秤,是懂得取舍和抉擇的。”
許琛有些發怔,緩緩地說道:“也對,我隻是覺得這樣有些冒險。”
許箐拍了一下許琛的肩膀:“這世間所有事都有風險,所以我早有準備,況且還有即墨允在,出不了問題。”
“小叔,知白,我們談完了。”夏翊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許琛二人走回屋内。見許箐進來,蘇惜兒立刻跪下:“東家恕罪。”
許箐扶起蘇惜兒說:“你先回去,一切照舊,我這邊完事之後再去看你們。”
等蘇惜兒離開之後,許箐看着兩個人的神色,笑了笑說:“我來之前已經傳信給明之了,他應該快到了。”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即墨允便落入院内,他們四人坐在一起将西楚的事情說開。
原來,這些年西楚國庫消耗過大,漸漸入不敷出,西楚皇帝一直沒有忘記當年被沛王藏起來的那一部分銀錢。沛王一支全死,唯夏翊清活了下來,所以他們這些年盯着夏翊清,便是為了這所謂的“密庫”。而以蘇惜兒為首的這些密探,便是如恭敏貴妃信中所寫,是屬于沛王和恭敏貴妃的親信。這些人連即墨允也并不知道,想來是恭敏貴妃留下的最後手筆。當年恭敏貴妃自知命不久矣,拜托皇後在宮中照看自己的孩子,又請即墨允在宮外照看李氏夫婦。即墨允怕自己分身乏術,便将這一家人托付給許箐。後來李氏夫婦相繼病逝,蘇惜兒與蘇念兒兩名孤女無處投身,又因為身負元氏秘密,不敢如尋常女子一般嫁人成家,便入了歸雁樓。
夏翊清聽完後頗為感慨:“竟是這樣的緣分。我同蘇行首說了,以後還是都聽小叔和知白的,我這麼一個從天而降的主人對她們來說肯定沒有你們的恩情多,而且我也不想讓她們做什麼。不過我讓她把這些西楚的暗探列出詳細的名錄,标注相對可靠之人,待她寫完,我想讓明之和小叔看看那個名單,哪些人可靠,哪些人可用。”
即墨允明顯有些意外:“四郎讓我們看?”
夏翊清:“對。如果這些人可用,我便暫時維系一下,日後也許能幫到你們。”
“好。”許箐點頭應承下來,“那我們就幫你看看。”
幾人說過話之後便各自離開,許箐則返回歸雁樓。
蘇惜兒和蘇念兒跪在許箐面前:“請東家責罰。”
許箐:“你們倆能不能起來說話?”
蘇惜兒:“東家,我們姐妹二人有負東家信任,請東家責罰。”
“你們想我怎麼責罰?”許箐低頭看着她們二人。
二人不說話。
許箐:“那我問你們,如果有人拿着西楚信物來找你們,讓你們将樓裡打探的消息告訴他,你們怎麼辦?”
蘇惜兒說:“西楚皇帝害死了沛王和郡主,我們不會幫他們辦事。”
許箐又問:“那如果他讓你們對我出手,你們會怎麼辦?”
蘇念兒:“我們……我們隻有以死謝罪,用我們兩具屍體還了東家和郡主的恩情。”
“所以你們甯願死都不會出賣消息,也不會出賣我是不是?”許箐柔聲地問。
二人同聲回答:“是。”
許箐笑了笑:“那我還罰你們幹什麼?”
“東家?”蘇惜兒說道,“可……可我們還是一直瞞着東家。”
許箐說:“這世間人人都有秘密,我沒有對你們和盤托出,你們也不必對我事事彙報。兩位行首,你們倆身子金貴,可不能跪壞了。難不成還非得讓我扶你們起來?”
二人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