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宣王三個子嗣入宮,朝中百官便知道是皇上做出了妥協,決定過繼子嗣,但眼見着幾人入宮數日,還未決定人選,宮中又傳出紹合公主落水生病一事,皇上因此遷怒于雲嫣郡主,好似連帶着世子都看不順眼了。
頓時站隊世子的官員又開始拿不定注意,朝中議論紛紛,看眼前這形勢好似三個人最終入宮的不一定是誰,日子拖的越長,世子的風頭越是逐漸落下。
潘德福因此沒少操心上火,他本想借着世子入宮一事拉攏朝中勢力,如今九卿有三卿是他的人,若是事成,恐怕禦史大夫都會站進世子黨,未來自己手中的權利隻會更大。
即便劉子召再草包,潘德福都敢保證世子入宮是十拿九穩之事,其餘二人無可相争。
然而,偏生紹合公主病了。
雖然落水的起因是雲嫣郡主不慎摔倒牽連了公主,但兩人一同落水,衆人皆知雲嫣郡主屬實不是故意為之,況且那日禦花園内,是世子先行開口提議讓公主彈唱一曲,結果成了這般,懿成帝明着是罰了雲嫣郡主,實際對世子的态度亦十分不滿。
潘德福怎能不急,急的嘴裡冒火泡,飯都吃不下。
劉子召一見此情形,也跟着着急起來,他生怕出了差池,心慌不已:“我近日沒少去安襄宮親自侍候公主,該做的都做了,可沒想到那兩個雜種也跟着前去,處處與我作對!潘公公,現下可怎麼辦啊?”
本以為劉棹歌心中定愛慕于自己,可看着她待那兩個庶子亦溫柔似水,劉子召便心生怒氣,認定是那二人對劉棹歌使了什麼迷魂藥,如今他是丢了夫人又折兵,重金買下的玉琵琶沒了,公主也因此生了病,他都想不通為何自己如此倒黴。
潘德福沉着臉,閉目坐在躺椅上,久久不語。
劉子召見狀,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輕聲道:“不然,咱們将那兩個雜種做掉?”
潘德福聞言,直接氣笑了,他睜開眼尖着嗓道:“如今多少人盯着宣王入宮的三個子嗣,誰若出了事,世子摘的清自個兒嗎?到時候再将老奴拉下水,世子可真是出得一手好主意,馊到了泔水裡!”
劉子召縮了縮脖子,他悶着聲低下頭,心中再有氣,也不敢對着潘德福發,眼前人可是他未來入宮的仰仗,說什麼都得受着。
潘德福端起茶盞,喝口水舒了舒氣,能到如今這般情況,屬實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也越發的看劉子召不順眼起來,但現下兩人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唯有竭盡全力的保着他入宮。
“世子好生讨得公主開心便是,旁的,老奴自會想法子。”
得了潘德福這句話,劉子召就知道他還是有辦法的,頓時心中松口氣,連忙擺着笑臉應下了。
幾日後,禦書房内。
懿成帝本要前去安襄宮探望愛女,卻不料近日突然奏折不斷,他前腳還未踏出禦書房的門,後腳潘德福便又抱着一摞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待懿成帝翻開一看,竟皆是為着過繼子嗣一事。
原以為宣王三子入宮朝中會消停一會,沒成想又開始有朝臣上奏,明裡暗裡的勸說皇上要盡快擇選世子入宮,亦有不少拿正室血緣說事的,什麼庶子難以服衆等等言論,懿成帝越看心中越是煩躁,什麼嫡子庶子的,左右都不是他的兒子,有何好争論?
幹脆撇下這些政事,去安襄宮陪愛女去了。
其實劉棹歌病後,懿成帝沒少來探望,即便人不到,每日賞賜下來的東西也堆滿了内殿,滿心挂念她身子的情況,皇上心疼她是真,逃避政事亦是真。
劉棹歌隻能出言安撫道:“父皇,依阿钰看,這些朝臣都不能切身體會到父皇的難處,父皇不予理會便是,到底過繼何人入宮,還是要父皇自己拿定主意的,不論是嫡是庶,旁人都幹預不得。”
劉棹歌溫聲細語不急不緩,兩句話便讓懿成帝心中的煩躁消解了大半,喝着茶水歎氣道:“唯有阿钰能懂朕,這些大臣整日吵得朕心煩。”
劉棹歌笑了笑,心中卻是一沉,她知道這是潘德福暗中使力的結果,朝中官宦勾結不是一兩日了,通常到了這一步,懿成帝都會迫于壓力而再度妥協。
“說來近日三個哥哥時常來探望阿钰,安襄宮都熱鬧了不少,哥哥們待我皆如此貼心,若讓阿钰選誰來做兄長,一時都難以抉擇呢。”劉棹歌面色為難,柔聲輕怨。
懿成帝聞言果然朗笑出聲,反倒不覺得自己有何煩惱了,轉而開解起劉棹歌:“這有何為難,于朕心中,阿钰的話比百張奏折都管用,隻要是阿钰的要求,朕皆能滿足!”
劉棹歌抿唇輕笑,幾日來過于白皙的面色終于泛起絲絲紅潤,她心中喟歎不已,懿成帝待她,當真是予取予求,隻是曾經的自己過于懂事明理,從不幹預朝政之事,安逸封閉的活在宮中,便不知這份寵愛能改變多少事情。
不知不覺,懿成帝便在安襄宮陪了她一日,抛開這些複雜的身份,父女二人如尋常人一般有說有笑,讓一旁侍候的宮人們都覺得此景溫馨融洽,令人豔羨。
日頭逐漸西落,若不是劉棹歌以國事為重之由催着皇上回去,恐怕懿成帝都要學着宣王那幾個子嗣,要留在安襄宮陪她到晚膳時分。
有皇上相伴一日,劉棹歌心情大好,幾日來食欲不振的胃口都好了許多,晚膳的一碗米湯喝的幹幹淨淨,還得了太醫的許可,多吃了兩湯匙的燕窩。
難得飽腹了一頓,劉棹歌端着茶盞,餘光正好瞥見身後一個礙眼之人,白白煞了心情,轉頭便輕聲吩咐尋宓:“将年前父皇賜下的那柄白銀軟鞭取來。”
尋宓應下,帶着兩個小宮女便去庫中搜尋,足足尋了半個時辰,才找到那根壓在箱底無人問津的軟鞭。
尋宓将其遞上前,想起去年懿成帝之所以賜下此物,便是希望公主能将其帶在身側做防身之用,聽聞這根銀鞭材質與衆不同,無需使多大的氣力,便能輕而易舉的将人打傷,正适合女子防身所用。卻不想公主收下後便擱置了,明顯是對此毫無興趣。
“殿下,為何要尋這銀鞭?”
尋宓看着那白光凜凜的銀鞭,在公主柔軟嬌嫩的手掌中,隻怕鞭上鋒利細密的銀鱗倒刺割傷公主的手,見公主将其放置在床榻側,才松口氣。
劉棹歌則輕撫鞭柄,淺笑兩聲:“自打生病後,便日日夜中睡不安甯,時常夢魇,又不想父皇國事累累還要牽挂于我,便将這禦賜之物帶于身側,或許能祛除一二邪祟,安睡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