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舌頭為中心延展開的一片小型血泊,如無數根礙眼的刺直戳戳地紮弄江辭布滿紅絲的白眼球。
渾身溢出的冷汗很快染濕了輕薄的上衣,江辭猛地睜開眼,雙手撐着茶幾,大口喘着粗氣。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
罪魁禍首就是昨天醫生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遠離刺激源。”
“你身邊最大的刺激源,就是你的男友。”
江辭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預感:他無比确定當時整個就診室隻有他和李醫生兩個人,如果許宥禮真的聽到了這句話,他該如何做到?
江辭定了定神色,很快将目光落在了手機上。
之前他雖然在手機上發現許宥禮暗自安裝了竊聽軟件後立馬換了一部,但對方想再次下手顯然不是件難事。
但絕不止這麼簡單。
江辭太了解許宥禮那變态的窺視欲和占有欲,恨不得将眼球黏在自己身上,侵入日常的每一處,讓他無法脫離,無法離去,每一次呼吸都刻着他的名字。
江辭喉結滾動,努力平複心情後撐着沙發走到電視櫃前,将櫃子上擺放的裝飾物扒拉地哐哐作響。
終于,他在許宥禮送他的鋼鐵俠手辦的眼睛上,找到了閃着紅光的攝像頭。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江辭一邊狂笑一邊流眼淚,最後一點耐心都被消磨殆盡,幹脆将所有他曾經珍視的寶貝們全都嘩啦啦地摔在大理石瓷磚上,紮成一塊塊冰冷的金屬碎片。
他小腿失力倒在中間,居家褲映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痕迹。
也許他曾經對得到一份瘋狂而炙熱的愛而動搖過,對許宥禮付出過赤誠之心,但在這一刻,這一切在自由面前,都顯得那麼的虛無缥缈。
他被困在了一座看起來可以輕松逃脫的牢籠裡,所有向他伸手妄圖救贖的人,全都成了這場囚禁遊戲的犧牲品。
濡濕的血液将居家褲緊緊黏着肌膚,江辭從碎片和一堆閃着紅光的迷你監視器和竊聽器中撐起身體,給許宥禮打電話。
意料之内的,沒通。
他掩面嗤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撥打另一個号碼。
“您好,這裡是青陽律師事務所,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是江辭,我要找許宥禮,讓他接電話。”
盡管江辭此時聲音沙啞,依然很有辨識度,電話那邊靜了幾秒,隔着滋滋作響的電流隐約能聽見一陣竊竊私語,很快,前台小姐回複道:“江先生,許律師正在開會,現在不太方便……”
“我找他有急事,你現在就讓他接。”江辭抹了把眼淚,平靜的語氣在結尾處逐漸斷裂。
“抱歉江先生,現在真的不行……”
兩人又磨蹭了幾個來回,江辭被對方磨洋工的戰術折騰得難掩煩躁,沉沉呼了一口氣,保持着最後的冷靜,“那把電話給盧煜,可以嗎?”
前台小姐幾乎立刻,“好的,馬上為您轉接。”
電話嘟嘟兩聲後,一個熟悉的男性嗓音響起,“您好。”
江辭攥着手機,情緒難以克制激動,“盧煜,我找許宥禮有要緊事,你能不能現在讓他接電話?”
又是數秒的安靜。
“江辭,宥禮現在很忙。”
“許宥禮到底有多忙,連一個電話都接不了?!”江辭近乎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朝後捋了一把劉海,看着滿屋子的碎片、血腥和電視機裡反射的猙獰表情,說話都開始抖,“好,如果他不願意接我電話,那我現在去律所找他總可以吧?!”
盧煜默了三秒,終于歎了口氣,輕聲道:“江辭,你還是别來了。”
“為什麼?”
“他現在不在律所。”
江辭正一隻手拿着手機,一隻手吃力地往身上套着外套,聽見盧煜的話,動作停滞在了半空。
“不在律所,是什麼意思?”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來律所了,隻是具體去哪兒,我也不太了解。”盧煜的聲音降下來,略顯疲憊,“他臨走前囑咐我們,如果你打電話來就說他在忙……抱歉。”
自盧煜知道江辭的存在以來,始終橫眉冷對,認定對方是個玩弄好友感情的花花公子。
正因如此,這句刻意放輕的道歉足以讓江辭斷定:許宥禮消失的時間夠久,久到盧煜都認為這樣的隐瞞對本該知情的江辭不公。
手機從掌心滑落,在地毯上劃開幾道抛物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