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地闊,長安雖然跟永定城都處于同一片藍天下,但其繁華樣貌絕不是永定城能比的。
當見到長安的那一刻,劉盈覺得,恐怕就連玻國的主城邏些城,都比不上長安的繁盛昌隆。
不足一月,大軍班師回城,長安比往日更加熱鬧,各處張燈結彩,人頭攢動,摩肩擦踵,沸反盈天,更有鑼鼓喧天,铮鳴不絕于耳。
衆人皆聚在正門口,迎接姜熠。
劉盈坐在轎辇中,隻掀開一角簾,便有無限風光倏地闖入她眸中。
她一時看癡了。
忽聽兩旁有小兒叫嚷着:“玻國公主呢?怎麼沒看見那公主?”
想來是她被俘虜的消息早就傳進城中來了,圍在兩側的人都想瞧個新鮮。
“哎,我瞧見了,坐在轎子裡!”
“哪兒?哪兒?哪裡?”
“漂亮嗎?還是醜?”
聞言,劉盈欲放下簾角,卻又聽到人群中有人歡呼道:“看,快看!是五皇子!”
劉盈的手一頓。
“你快看,他正看着我笑呢!”
“明明是看着我笑,他看着我!”
“你們在想什麼,人家可是笑面将軍,向來愛笑,才不是看你們呢!”
“啊,五皇子依舊是那麼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溫柔可親……”
溫柔可親?劉盈看看前頭坐在高馬上的姜熠,心想他拿劍鞘挑人下巴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溫柔可親。
正想着,姜熠忽然扭頭朝她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她的視線,他朝她笑笑,她也回之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過不一會兒,莫點走了過來,他來傳達姜熠的吩咐:“等下見過聖人,戌時一刻便會有人去接你到重華殿,到時候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
劉盈着一副誠惶誠恐的緊張模樣,颔首道:“明白。”
莫點見她乖巧聽話,就是有點怯懦,忍不住提醒一句:“殿下說了,公主要有公主的架子,雖不能太端着,但也不能太過低眉順眼,這樣入不了太子的眼。”
劉盈強作鎮定,稍稍挺直了腰背,狠狠點頭:“我記住了。”
莫點歎口氣,心道這公主也是可憐,若非時運不濟,也不會被抓,更不會攤上這檔子事。
但為了他們家殿下的大計,比起擔心她可憐委屈,他更擔心她出岔子。
這次大棠和玻國之所以打起來,全因邊關的一些事由,兩軍起了争執,大棠有失顔面,便出兵威吓玻國,沒想到還真叫姜熠和王盛打了場勝仗回來。
據說他們此去收了五座城池,聖人對此十分滿意,為彰其功,特賞姜熠黃金千兩,府宅一座,封地五塊,另增邑兩千戶。
王盛的賞賜等他回長安複命再議。
自始至終,劉盈都未見到聖人,隻一進宮便被安排在落花殿,說是聖人吩咐過,待她一切皆要如大棠公主般,萬不可有任何苛待的地方。
話是這麼說,但也隻是客套而已,劉盈不會信以為真,他人也不會信以為真,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隻是一個玻國來的質子罷了。
一路到落花殿,隻等候她的那兩個侍女對她還算恭敬一些,宮中其他人無不是肆意打量她,議論她。
不過這些她都不在意,因為比起在邏些的那些惡意目光,這裡的目光和議論好奇居多,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兩個侍女也不愛多言,見到她之後一直低着頭,并不多瞧她。
想到姜熠的計劃,劉盈猜測這兩人中或許有他安插的眼線,既可以幫忙打掩護,使計劃順利進行,也可以監視她,防止她不聽話。
果然,她走入内室後,一名侍女便拿了一套衣裳出來,看見那薄如蟬翼的衣裳,劉盈眸光黯了黯。
她擡頭仔細打量那侍女,問她:“你喚作什麼?”
那侍女低着頭回道:“回殿下,奴婢名喚燕睛。”
劉盈心一顫,煙晶?不對,姜熠不可能知道她在找煙晶,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敲打她。
燕睛見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眸中隐約可見詫異,不免有些奇怪。
劉盈穩住心神,去看她的宮牌,看到上面刻着“燕睛”二字,才徹底放下心。
劉盈點點頭,任由燕睛幫忙換上衣裳,再好好捯饬一番。
另一個侍女名叫彩兒,看到燕睛的這一番動作,不解地問:“燕睛,月姝公主還要去何處?”
劉盈看她一眼,心知她隻是個普通侍女,并不知姜熠的計劃。
燕睛沒回答她,隻道:“主子做事,我們這些下人不必多問,别忘了你是怎麼被罰到這裡來的。”
彩兒聞言吐了吐舌頭,她是說錯話才被安排到這裡來的,差點又犯了多舌的老毛病,經燕睛這麼一提醒,便不再多問。
戌時一刻,她穿戴好羅裙面紗等一應事物站在殿中靜等,燕睛故意拖走了彩兒,殿中隻她一人,伴着斑駁燭影,好不凄涼寂寥。
不過她倒不覺,比起玻國冷宮裡一到夜晚便充斥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這裡尚有燭火照明,已然要好上太多太多。
不消片刻,一侍女裝扮的女子踏入殿中,朝她颔首,算是行過禮。
那人道:“月姝公主,請随我來。”
劉盈穩了穩心神,跟上前面那人的腳步。
該來的躲不過,那正好,就叫她瞧瞧大棠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