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文看到劉盈被姜熠找到,一直皺着的眉頭才慫了些許。
姜熠留意到他的神情,将劉盈往身後拉了拉。
劉盈納罕,他不是巴不得她受姜秋文重視麼?
姜秋文會出來找她,她一點都不意外,他一定是看到她留給他的字條,盤算着如何跟她單獨見上一面。
他怕沒見到她之前,沒解開心中疑惑之前,劉盈便出事,那樣的話,那張字條上的字就成了他心中永遠解不開的疙瘩。
姜熠勾唇笑着對姜秋文道:“四哥此去還算順利?可發現有何遺漏?”
姜秋文道:“并無。那群人全都抓獲?”
“是,隻是……”姜熠歎了口氣,“他們并非匪賊,而是萍水鄉的鄉民。”
“鄉民?”姜秋文燕睛微觑,“怎麼回事?他們怎會在此?問清楚了嗎?”
姜熠将方才李三說的話簡要說了遍,姜秋文聽着聽着又皺起眉。
姜秋文沉聲道:“竟有此事?!此次征糧納稅并非在此處,而是遠在嶺南,這幫子蛀蟲,竟借此事造謠生事,欺壓百姓……”
姜熠問:“那依四哥看,此事是等徹查清楚再秉明聖人,還是先一步由聖人定奪。”
劉盈看向姜秋文,正如姜熠所慮,這件事能發生在長安不遠處的萍水鄉,當地府司一衆可謂長了天大的膽子。
順藤摸瓜,府司行事膽大包天,又半點風聲沒露出來,隻能說明一點,他上頭有人呐!
有人罩着他,背靠大樹好乘涼,他怕是在樹蔭底下爽快得睡着了,酣睡之時愈發放肆,一個翻身壓死不少路過的螞蟻。
螞蟻或是血流成河,或是驚得四處亂竄,而他呢,不痛不癢,反倒睡得更香。
可是他不知,螞蟻也有嘴,是會開口咬的,隻是膽子小,不敢而已。
但凡一隻螞蟻爬到他眼皮上,一口狠狠咬下去,他想不醒都難。
吃痛之下,他會不小心撞到身後的大樹,撞得樹身震動,樹葉紛紛往下掉。
姜熠能想到這點,姜秋文也能想到,久經官場,類似的事數不勝數。
姜秋文沉默片刻,方道:“此事等不得,再多一日,不知會有多少鄉民又慘遭府司毒手。”
姜熠深看姜秋文一眼,這個向來冷酷無情的人,除了私情難卻以外,竟真心待民如子。
這可跟他那個母妃一點都不像。
從前姜熠并未多了解姜秋文,姜秋文不愛多言,往往湊到一起,他沉默寡言,故而姜熠不夠了解他,以為有其母必有其子。
魏珂那樣的人能養出什麼養的人來?姜秋敏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平日張牙舞爪,嚣張得不得了。
哪知姜秋文竟與她們不同,姜熠的心思沉重幾分,隐隐有動搖的趨勢。
但一想到母妃為了他赴死,他又不甘。
姜熠道:“月姝公主受了傷,我先帶她去處理。聖人那邊,就由四哥先去複命。”
姜秋文看了眼劉盈,沒說什麼,留下燕睛和劉盈他們一起,便帶剩下的人往正殿去。
姜熠帶劉盈回到古泉寺,命人帶燕睛去别處看傷,自己則一路抱着劉盈,走進安置給她的廂房。
劉盈拒絕過:“殿下,這與禮不合。”
彩兒看到他們以這種方式進來,也吓了一跳,忙道:“五皇子,還是由奴婢來扶着公主罷。”
然而,姜熠就跟沒長耳朵一般,根本不理會。
劉盈輕咬着唇,隻好作罷,偷偷将手上的污泥抹到他身上。
進了屋,姜熠才将她放下,起身發覺身上多了幾處髒污,擡頭看看劉盈的小手,原本沾滿濕泥的手。除卻指縫裡還夾帶些污泥外,巴掌白淨白淨的。
他猜到是怎麼回事,也不惱,笑着問劉盈:“好玩嗎?”
劉盈睜大眼睛,無辜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姜熠不跟她計較,命彩兒給劉盈沐浴更衣,他坐在外頭,沒有要走的意思。
劉盈問他:“殿下已将我平安送到,可以回去複命了。”
姜熠點頭:“嗯,是,這事就不勞公主操心,你還是先去洗一洗,否則,再多的衣裳都不夠你抹的。”
劉盈聞言,哂笑道:“不然,我觀殿下平日衣着甚多,該是夠的。”
劉盈沐浴的當頭,姜熠也跑去換了個幹淨的衣裳,這才去正殿複命。
劉盈換好衣裳出來時,已不見他的身影,她倚坐在床榻上,任由彩兒在她跟前忙來忙去,思緒早已遠去。
燕睛受傷昏迷,不能再監視她,而這裡又是古泉寺,守衛不似宮中森嚴,要跟姜秋文單獨見上一面不是件難事。
隻消想辦法留宿一晚,姜秋文定能尋到機會來見她。
她盤算着,用哪種借口留在這裡,傷重?受驚?
思忖半晌,她喚彩兒:“彩兒,燕睛也受了傷,不知在何處,你去打聽打聽,問問她是否醒轉。”
“這……”彩兒有些遲疑,“公主身邊不能沒人伺候,燕睛姐姐不在,彩兒又怎能棄公主不顧。”
“彩兒,你平日跟燕睛不是很要好嗎?什麼都聽她的,就一點都不關心她如今怎樣了?”劉盈斜乜她,“我就是乏了,想休息一會兒,哪裡也不去,也不需要人伺候,你快去快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