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沔隻當他是陳秉，又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既然如此……

簡清雨心底發虛，想了想，大着膽子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很燙，跟這人冷冰冰的模樣倒是不同。

楚沔偏過頭看向他，漆黑沉靜的眼眸落到他身上，似乎融化了一些，“怎麼了？”

簡清雨縮了縮腦袋，矯揉造作道：“這地方好冷，是不是有陰氣？仙君，人家害怕嘛。”

自打他們進了這廟，周遭的溫度就在不斷下降，必定有邪祟在附近。要不是這碑記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簡清雨早就想提這茬了。

梁潛忙不疊地收回了目光，默念好幾句非禮勿視。那小販下意識抖了抖身體，少年更是面露嫌惡，瞪着簡清雨，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兩個洞出來。

簡清雨見到這一幕，覺得簡直是有趣極了，差點要拍着大腿笑出聲來，憋笑憋得難受，故意往楚沔身邊蹭了蹭，扯着嗓子道：“仙君——”

“應當是我們人太多，吸引了此地的邪祟。”楚沔的注意力從碑記上轉移，竟然沒甩開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簡清雨暗道，咦，楚寂玉，你也挺能忍。

忽然，破廟内陰風驟起，這風夾雜着數九寒意，刮得人骨子裡都發冷，帶着濃重的怨氣。簡清雨半眯起眼睛，暗道，這邪祟果然不簡單。

他身上倏忽一熱，楚沔施了道法術替他隔絕了陰風。

簡清雨擡眼去瞧楚沔，那人卻沒有再看他一眼，隻是盯着廟門外隐現的幢幢鬼影。

風勢愈大，兩扇破破爛爛的廟門被掀起，猛地合在一起，發出響亮的砰一聲。

小販抱着胳膊止不住地搓手，被這動靜吓了一跳，走上前去開門，被簡清雨出聲攔道：“莫急！”

那邪祟要現身了。

小販聞言停下腳步。

下一秒，廟外傳來清晰的叩門聲。

砰砰砰！

有道細微的女聲傳來，隔着木門有些發悶，道：“還給我。”

少年轉過頭看向廟門的方向。

……什麼？

“還給我。”

“快還給我。”

簡清雨聽到她敲門聲愈發急切，忙開口道：“還給你什麼？你到底要什麼東西？”

梁潛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剛剛有人在說話嗎？”

簡清雨噎住，差點忘了，隻有魔道中人才能直接與邪祟通靈。

楚沔聞言瞥了他一眼，簡清雨心知暴露，硬着頭皮裝瞎，道：“我聽到外面那邪祟一直再說‘還給我’，聽聲音應當是個女子。”

敲門聲忽然更加急促。

邪祟的聲音驟然嘈雜起來，隻有那句‘還給我’在不停重複。簡清雨勉強靜心去聽，隻能隐約聽到背景有許多人的聲音，男人居多，其次是婦孺。

“他要殺人了！”“不講信用！”“好疼好疼……”

簡清雨止不住地耳鳴，他胸口有些發悶，現在這副身體實在太弱，與凡人無異，不能久與邪祟通靈，隻得放棄辨認。

忽然，他聽到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聲音念了“樓藏雪”三個字。

簡清雨心中微動，忍耐着還想要再聽一次，他剛閉上眼睛，被人捂住了耳朵。

不知何時，楚沔将他拽到了自己跟前，虛虛地攏住了他，道：“不必再聽了。”

簡清雨睜開眼：“可……”

敲門聲戛然而止。

小販驚恐地叫了一聲，顫顫巍巍地指着簡清雨頭頂上的窟窿道：“仙、仙君……”

簡清雨擡起頭，面色微變，漆黑濃稠的巨大陰影籠罩在廟外，不少鬼魂在其中凄厲尖叫，看上去十分精神污染，它艱難地舒展身體，似乎是想要撲下來将這座廟壓垮！

梁潛肅然道：“是魇。”

人死而化鬼，鬼聚而生魇。這地方起碼死過上百人，且個個怨氣極重，才能生出這般強大的魇！

看來是敲門敲不開，想要硬闖進來了！

那隻魇尖嘯着撲下來，被突然出現的婆娑結界攔住，那結界周圍隐現紅光，竟然是魔道中人所常用的結界樣式。

隻聽見砰地一聲悶響，魇被婆娑結界震懾得不斷退後，它心有不甘，又惱羞成怒地再次撲上來，被穩穩阻絕在外。

“這，這是落霞廟顯靈了？ ”那小販忙跪在地上拜了拜，虔誠道：“落霞公主在上，受小的一拜……”

“蠢貨，”少年瞪了他一眼，“這一看就是邪陣，哪個正兒八經被供奉的靈會去修這種不着調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