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商霁心情不錯,在屋裡煮了酒,是去年剩下的幾瓶佳釀。
南芥和陸驚鴻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離了瀛洲,反正那日滄海閣樓的後山頂上,一共住了四個人的小竹園裡就剩了兩個人。
一聞見某人溫的酒,嚴青黛麻溜的沖到了商霁屋裡。
“師父,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
商霁頭也沒擡,兀自又拿了個杯子放在對案,一邊斟酒一邊說:“屋裡檀香熏得恨不得把這山頭給燎了,我剛溫上的酒你聞得倒是清楚。”
“師父你這酒好,惦記好久了。”嚴青黛很是自覺,人還沒坐穩,杯子已經空了。
“是給你的嗎你就喝。”
嚴青黛順手撈過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南芥和陸驚鴻都不在,這小竹林裡一共就這幾個人,擺在這兒總不能是給我看的吧。”
商霁冷哼一聲,沒搭理他,随後擡袖在桌子上一拂,兩把長刀出現在桌上。
“我聽說你之前的刀又斷了。”商霁頓了頓,指尖撫過刀刃,說:“找人給你鑄了兩把新的。”
他說的很輕巧,絕口沒提為了找兩把合适的刀,大名鼎鼎的“魔頭”商霁,先是把仙門百家的兵器冢翻了個底掉,沒過瘾,于是又親自“禍害”了幾個門派,也沒滿意,最後幹脆連蒙帶騙的拐來了十幾位鑄刀的師父,各種軟磨硬泡。
九天玄火當柴火燒,昆侖玄鐵當石頭砸,奇珍異寶,珍稀靈物使了不知道多少......至于金銀财務更是不能提,這是一個皇帝連同衆仙門聽了都會瞠目結舌的數字。
不過商閣主家底深厚,眼睛可能都沒能眨一下。
最後給各位匠人逼得差點跳了熔爐,終于是得了這兩把稀世珍寶。
結果最後從商霁嘴裡說出來的,像是菜地裡拔了兩顆菜一樣簡單。
嚴青黛眼睛放光。
嚴青黛天賦如此,靈力極為強橫,不少當世名刀被他拿手裡都成了一次性的,不是折了就是彎了,他曾經一度打算放棄用刀。
或者幹脆學師父,什麼都不使,照樣無人能敵。
這個想法被商霁幹脆利落的拒絕了。
“不就是把你能用的刀。”
滄海閣裡衆人所修千奇百怪,所擅之物也多是稀奇。除了第一代閣主,後來能出個能舞刀弄槍的實屬罕見,商霁有幸撿了個正經使刀的徒弟,七十二層滄海閣高樓裡那些積壓了千百年鑄刀鍛劍的材料終于能重見天日。
索性為他造了這一對天下第一的長刀。
“真是給我的!!!”那時的嚴青黛還是個喜形于色的活潑少年,和如今某個天天冷着臉面無表情的人比起來,簡直不像是同一個。
“刀劍有靈,這次起個名字吧。”商霁說。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嚴青黛撫摸着兩把長刀,被高興沖昏了頭腦,頗為手足無措。
商霁看着刀柄上挂着的紅穗,其中一把上面還吊着兩枚銅錢,刀是好刀,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股子濃濃的土氣。
“不如叫‘恭喜發财’吧,喜慶。”商霁抿了口酒,看着嘴角咧到了天上的嚴青黛,用一種不鹹不淡的語氣打趣道。
嚴青黛滿臉嫌棄一把抱起兩把長刀,搖了搖頭,全身上下寫滿拒絕。
商霁輕笑,嘴角輕輕翹了翹。
雖然戴着面具隻露出下半張臉,依舊能看出他心情果然不錯。
嚴青黛一手抱着他的寶貝長刀,一手抓了商霁的酒壇子将兩個人的杯子添滿。
嚴青黛舉着酒杯:“師父!徒弟今日陪你不醉不歸!”
???
滄海閣那群小孩都教了堆什麼給自己的小徒弟。
這一股子市儈酒友的味從哪學來的。
兩個人的房門就那幾步路,哪門子的不醉不歸。
嚴青黛得了刀高興壞了。
商霁的酒算是被有的人灌水似的造完了。
比起鑄刀的材料,商閣主看起來像是更加心疼他的酒。
嚴青黛臉上泛起微微紅暈,天色漸黑,商霁屋裡隻點了一盞燭火,暖光氤氲,氣氛有些暧昧不清。
商霁倚在桌邊半晌未動,嚴青黛雖看不見商霁上半張臉,但感覺商霁應該是睡着了,他盯着商霁的嘴唇出了神,喉結滑動。
師父竟然也會喝醉,原來師父喝醉是這樣的......
半晌,鬼使神差般的,嚴青黛竟然探身吻上商霁的嘴唇。
想象中溫熱的感覺并沒有到來。
相反,他的嘴唇是冰涼的。
沒想到商霁突然動身,一把推開了俯在身前的嚴青黛。
嚴青黛慌亂間,在他嘴角上帶出了個口子。
商霁輕輕用指尖抹了嘴角的血珠,那溫柔嗓音卻帶着無比冰冷的語氣,他沉聲道:“嚴青黛......”
後面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呢?
太久太久了,有些想不起來了。
嚴青黛感覺心口一陣疼痛,像是要滴出血來,感覺身體如墜冰窟。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心頭,上面正插着一把烏漆嘛黑鏽迹斑斑的匕首。
......
是真的在滴血。
一瞬間,他被拉回了現實。
面前站着的,是那個帶着面具的“商霁”。
啧。
嚴青黛看着對面那人的臉,兩個指頭夾着沒插進去的半截刀片,面無表情的把匕首拔了出來。
扔到了地上。
還踢了一腳,小匕首滑出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