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織去年釀的蜜柚酒在小壁燈的穿透下呈現出剔透的粉澄，看起來格外誘人。酒簽上用軟筆寫着：癸巳年冬月初九，蜜柚酒，小酌微醺。

她去廚房找到小織姐的錘紋酒杯，倒入的果酒剛好漫過嵌進杯身的錫梅，覺得不夠，又夾了兩塊果肉。

哒哒哒——

她走回床頭，拿出枕頭底下的《情人》，又扭身打開床頭櫃的藍牙音響，循環播放她在敦煌青旅的窗台上錄下的雨聲、在鼓浪嶼的礁石上錄下的潮聲、都江堰馴順的岷江……

藉此，得度這茫茫黑夜。

等陳慰把文件打包好發給書記，已是深夜，他背靠着椅子活動了兩下筋骨，對話框又“滴滴”聲響起。

陳慰點開備注“攝協張帆”的彈框：

“兄弟！商拍接嗎？”

“學校下一屆的招生宣傳片被我們社給攬下來了。”

“想不想來串個場掙份外快？”

陳慰揉着眉心，跟着敲過去一行字：“你們社團沒人了？”

“這不沒你專業嗎？你好歹是拿過市獎的男人，底下都是些學弟學妹，方便的話幫我帶帶他們。”

“可以，拍什麼？”

“先拍櫻花大道，這向來是我們學校的招牌，得趕緊拍，不然櫻花都要謝秃了。至于價錢嘛，老規矩。”

“行。”陳慰答應下來，想起早晨走過的櫻花大道，櫻雲藹藹足足開了兩公裡。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等等，你們宣傳片要拍人物嗎？”

“？？？我們哪年的宣傳片不拍人啊？帥哥靓女也是第一手的招生資源啊！”

“我沒拍過人，拿獎的都是風景。”

“這個先不講嘛，而且我模特都還沒找到，長得漂亮還符合櫻花氣質的小姐姐，一下子還真想不起來，你有推薦的嗎？”

櫻花是傷逝之花，陳慰轉念間想到那串櫻花粉的水晶，由物及人又想到玫瑰，她确實漂亮。

“我今天遇到一個，蠻有氣質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意向。”

“你是說表白牆上的那個美女？”

“？”

“你不知道啊？牆上都傳瘋了，說你‘見色起意，但沒人怪你’，他們隻想要你旁邊那位美女的聯系方式。”

“等等，你把帖子推給我。”

師大表白牆上一篇“你見色起意，我一點都不怪你”的帖子方興未艾，配圖是陳慰眼神傾向左邊，想笑又怕被發現，于是努力克制卻又微微抿彎了唇角的樣子。

就連眼神都在洩露他的秘密。

評論區一水兒的回帖。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大哭］”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你裝飾了别人的夢。［笑哭］樓上節哀。”

“啤酒碰在一起！都是夢碎的聲音！”

“前排都被文院占了，我在現場，在線求美女的聯系方式！［拜托］”

“＋1！希望小姐姐單身！［拜托］”

“＋1！不單身交個朋友也行［拜托］”

樓逐漸歪了……

陳慰放大那張圖：柔焦都聚在他臉上，旁邊隻能看出是個短頭發的姑娘，鶴眼長眉，鼻梁秀挺，耳垂反着一星光，顯得生人勿近。

“呵~這麼糊還有人要聯系方式？”

他暗自腹诽，卻又口嫌體直地調出另一張照片，玫瑰身處人群中央，微微仰頭舉起手機，恰巧與他的鏡頭相撞。

像素以外的地方，他知道她眼尾還有一粒青痣，耳釘是莫比烏斯環，眼底有熬夜的青影……

總之——

“近看人更乖。”

有點乖到他心裡去了，陳慰盯着備注是朵小白花的頁面良久，決定如果要拍人，那他一定要争取到她來當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