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敏英越想越是那麼個事兒,急躁躁地鼓動她:“不讓你花錢,我來租啊。不行咱們去我哥哥的房子過渡一段時間也行,反正他那長期空着的。”
路意濃看着杭敏英興緻勃勃的樣子,一時也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便推辭說:“你要不先問問你其他的朋友?”
“要是有人陪你,也不用我了。”
路意濃自然也不是杭敏英唯一的選擇,隻是她許多備選中的一個。她沒成,杭敏英也不強求,轉頭去找了别人,也就沒再來糾纏她。
大約過了一個多禮拜。
晚間選修課結束,路意濃回宿舍洗了澡,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擰着濕漉漉的發尾,跟舍友聊天。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
她沒有看來電備注,右滑接通,對面是章榕會的聲音。
“在宿舍嗎?”章榕會問。
“在的。”她有些驚訝,還是回答。
“下來。”
“嗯?”
“我路過這邊,給你帶了點東西。”他說。
路意濃看着手機時間已經快十點鐘,接到這通電話,很有些沒頭沒腦,還是蹬着拖鞋,一路“啪嗒啪嗒”地跑了下去。
章榕會的車停在樓下,車牌和款式都很是惹眼。他自己站在内側路沿,背靠着車門,在抽煙想着事情。
“嘿。”有腳步聲停在左手邊。
他側頭回眸,看到剛洗完澡,穿着長款的睡裙和拖鞋就下了樓的路意濃。
濃黑的天空,夜間簌簌的風聲,吊帶下女孩細細白白的肩胛裡窩藏着今夜皎潔的月牙。
他頓了一下,說:“頭發怎麼不吹幹,見風不怕偏頭痛?”
路意濃擡了擡潮濕的發尾:“新學期違規電器查得嚴,我們舍友偷偷用吹風機,宿舍跳閘,被阿姨罵了一通。我這兩天就老實一點,早點洗了頭。這會兒都快幹了,沒有關系。”
章榕會玩笑說:“你說的舍友是不是你自己?”
“嗯?”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章榕會的調侃,“不是我啊。”
“您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兒麼?”她又問。
章榕會探手從敞開的車窗裡拿出一提紙盒:“西餅。我随便買的,你拿上去給舍友分一分。”
“謝謝。”這些吃喝的東西,路意濃沒有太推辭。
她從章榕會的手裡接過,順手把握在手裡的手機也扔了進去。
章榕會在這時,又突然誇了一句:“手機鍊很好看。”
其實上次在思晴阿姨家裡,當他的面,杭敏英其實吐槽過一次這鍊子又假又浮誇。
章榕會當時沒說話,這會兒幫她挽尊也是奇奇怪怪的。
不過路意濃自己喜歡,是不太在意。
她點頭說:“謝謝。杭老師送我的。”
章榕會說:“嗯,好看。”
一支煙很快在手裡燃到盡頭,秋天晚間的風難免有些冷,他不能留她太久。
看着路意濃單薄的裙,他緩緩道:“敏英說要用我的房子,你可以跟她一起去住,不至于連頭發都吹不了。”
路意濃沒想從他這兒又提起這件事:“我沒有打算外宿的,還是不給您添麻煩了。”
“那套房子我一年住不了幾天。敏英愛熱鬧,一個人也待不住,”他看着她的眼睛,“其他人,我不同意。”
她想,哦,原來是給杭敏英當說客來了。
其實免費外宿對路意濃來說是占便宜的事情,但是跟杭敏英一起,多少還是有些叫人打退堂鼓。
她倆不算很親近的朋友關系,杭敏英性格太嬌氣,總是她退讓的時候多。
距離産生美,一次兩次的忍讓也沒什麼。
要真是日日相對,在生活中發生龃龉,鬧得不可開交,到時候怎麼辦呢?
章榕會像是看懂她的猶豫:“杭敏英大小姐脾氣,有時候說話沒分寸。真欺負你了,就跟我或者跟姑姑說,不會讓你受委屈。”
“而且有你一起,姑姑才能放心。”他又補充一句。
他這句話出口,路意濃猜測大約是章思晴的授意,她面色猶豫道:“那我再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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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雨水不多,一場嘩啦啦的暴雨,将山色都困在雨水中,有人拉開車門,一把黑傘撐在頭頂。
雨水砸在傘面,一聲一聲悶響。
“章先生。”
來人穿着一身簡潔清爽的淺灰色T恤配着牛仔褲,舉着傘柄,微微垂首,立在眼前。
章培明看着他十分眼熟,卻一時沒想起來:“你是?”
“我是謝辰,” 他禮貌微笑,“今天特意過來謝謝您和路青阿姨。”
客廳裡,章叢在跟外教練着口語對話,路青在旁作陪,托着腮看外教舉着英文單詞的卡片,考他這個怎麼說。
五六歲的小男孩磕磕絆絆的,對着畫片裡的鳄魚半天說不上來。
外教對着女主人沒有表情的臉,也隐隐感覺到壓力,繼續引導他,前一天,是說哪個字母的時候,學的小鳄魚呢?
是c……crocodile。對,讀crocodile。
這時外面的走廊隐約傳來男人的交談聲,路青擡眼,看着投在花窗的兩道并行而來的身影。
她站起身來,對着老師颔首示意,難得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