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覺到自己失态,謝景熙索性垂了眼不在看她,厭厭的回道:“太子那邊放出消息,拿到了證據,林簡自己沉不住氣,自投羅網。”
淩悠然蹙一蹙眉:“你是說,太子不惜以身作餌抓了林簡?”
“怎麼?覺得不值?”謝景熙的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太子死盯了你這麼久,就算憑空捏造也要給你找個罪名,何況是林簡這麼大一個缺口?你是高估了他,還是低估了你自己?”
“我錯估了你,”淩悠然一面擦手一面說道,“謝景熙,你這是想唱哪出?”
“希望王爺記得,玩物喪志美色誤人,”謝景熙的聲音已然泛了倦意,“我是什麼角色,無需挂心。”
淩悠然不禁失笑:“我還沒生氣,你氣什麼?”
她素來寡淡冷漠,如今隻是微微一笑,便如東風解凍,絲絲入扣。
謝景熙一看再看,到底是沒能别開眼。
究竟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和顔悅色半是無奈半是妥協的同自己講過話了?
一念至此,謝景熙又想冷笑,說到底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如今既是連後悔都談不上,又有什麼資格傷心?
其實話一出口,淩悠然便有些後悔,隻是瞧見謝景熙神色變換,到底是沒再說什麼。
二人僵了半晌,終歸還是謝景熙先開了口:“怎麼,林簡你非救不可?”
淩悠然按按眉心,有些疲憊道:“我要救的不是他。”
他如何不知?
恰恰是因為他知道這背後的隐情,才愈發覺得怒不可遏恨海難平。
一時無話,隻得再度陷入沉默。
淩悠然将手上的傷處理完,才道:“你該回去了。”
此言一出,謝景煕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那雙美目:“你趕我走?”
淩悠然也不慣他,挑了挑眉道:“再鬧。”
謝景熙更委屈了:“我還有正事沒說呢。”
淩悠然換了隻手沏了杯茶,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謝景熙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下個月是你的生辰,想要什麼禮物?”
淩悠然見他說的認真,也起了調侃的心思:“天上星,你摘麼?”
謝景熙答的一本正經:“隻要你想要。”
淩悠然唇角微動,正欲說什麼,卻冷不防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響聲密集,可見心急,隻是縱使如此,綏棱也沒再開口。
淩悠然的反應很幹脆,抄起一隻茶盞就砸了過去。
力透門扉,落在地上還是一個足量的深坑。
綏棱小心翼翼的移開一步,才斟酌着開口:“主子,樓下有人鬧事。”
淩悠然當即就是一聲冷笑:“卿黎死了?”
卿黎正是這江山閣的主人,容貌美豔,人更是玲珑,整個王都的王孫貴族無人不敬她三分,也就隻有淩悠然敢這麼放肆了。
綏棱叫苦不疊,硬着頭皮回話:“卿黎不在,而且一時半會恐怕趕不回來。”
淩悠然剛要撿個順手的東西砸過去,卻突然被人按住了手。
她一愣,不覺間散盡了煞氣。
十指交疊,姿态并不纏綿,溫熱的暖意卻綿綿不盡的傳了過來。
謝景熙靜靜的看着她,緩緩地凝出一抹淡淡的笑。
那一笑似晴光踏過枝頭雪,無邊寂色也被磨平了棱角。
“你别吓他了。”
淩悠然垂目,不再同他對視,卻沒有掙開他的手。
“他不信你。”
謝景熙看起來心情不錯,語氣也頗為輕快:“你信我就行。”
話音剛落,周身就是一輕。
綏棱默數幾個數,上前開門,側身讓開,幾個動作一氣呵成,整個過程熟練的讓人心疼。
謝景熙被人丢出了門,也不生氣,簡單整理了下儀容就再次不知死活的向着門内喊:“悠然,我先去樓下等你。”
言畢,也不等淩悠然回答,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向樓下走去。
一側的綏棱看着腳下再次碎開的瓷盤,再次向謝景熙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謝景熙雖說了下樓,卻隻是挑了個頗為隐蔽的地方坐下喝茶。
原因無他,他的樣貌太過惹眼,雖說以他的身份沒人敢冒犯,不過卻免不了麻煩,所以能避則避了。
一般來說,江山閣若是被淩悠然占了,其他人自然沒人敢來觸她的黴頭。
不過這隻是大家默認的事,淩悠然也沒明面上禁止别人進來。
何況,淩悠然好色卻不貪賭,所以來人在賭坊鬧事,也并不算怎麼開罪她。
看樣子不是誠心找死。
謝景熙下了個不鹹不淡的結論,就開始悠然自得的看戲。
鬧事的是個中年漢子,樣貌平平,指間依稀有薄繭,看樣子是熟識賭具。
凝視看了一會,謝景熙忽然皺了眉。
這人的左手,居然有六指。
“六指賭神陸千?”謝景熙噙着一抹冷笑,有些憐憫的看着陸千,“好大手筆。”
陸千自然不知道這一切,猶自嚣張道:“開門設賭局,哪有不讓人赢錢的道理?到了現在還不肯兌現承諾,莫不是你們江山閣真的輸不起?”
一旁的青年已經受了他許久的冷嘲熱諷,聞言竟還是不動怒:“卿黎姑娘有事外出,所以不便應約,我們已經承諾一旦姑娘回來,即可兌現賭約,這位先生執意不允,莫不是存心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