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香悠悠,厚重的香裹着一股清雅藥息,自身後襲來。
室内一時安靜無聲。
等到熏香都換了一茬,梨花椅上的身影才緩緩坐起身。
裴行簡睜開眼道:“好了。”
林聽便立即将手縮了回來。
叮當一聲,隻聽硬物相撞的聲音。林聽低頭一看,原來是玉牌撞上了椅子。
說起來,自上次他将言丞相救出來後,這玉牌還一直沒還回去。
他都忘了這件事,裴行簡也不派人來提醒他,真不怕他用這玉牌去幹什麼壞事。
林聽拽下玉牌遞過去,低頭垂目道:“皇上,玉牌還給你。”
裴行簡目光在玉牌上定了片刻,最終順着玉牌掃到了捏着的那雙白皙的手上,拇指微微上翹,指骨瑩潤。
他又忽然想起了這人最開始是在街上做乞丐,雖說家道中落,從遠方而來大墉,但這雙手卻比一般的公子哥還要纖細些,形狀倒是好看。
彎身的人見上方久不答應,又悄摸擡眼喊了一聲:“皇上?”
裴行簡不動聲色收回目光,道:“你既已領了侍衛的職,這塊玉牌就當做你的腰牌,不必還給朕。”
林聽愣了一瞬,啊,就這麼給他了?趙公公不是說這腰牌很重要嗎?看皇上這樣子——像是可有可無的啊。
而且他已經有了天玄衛的令牌,再戴一個腰牌,會不會太累贅了,到時候一左一右兩個令牌,他又不是搞令牌批發的。
一旁的趙德海卻是驚濤駭浪,不住地想:林大人真是深得聖上寵愛,就連貼身的令牌都能随手送給林大人。
見林聽愣神,裴行簡語氣冷凝:“怎麼,不願意?我聽趙德海說你不願在朕跟前當值?”
林聽咽了咽,心說趙公公怎麼什麼都跟皇上說。随即又想起趙公公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跟他可沒什麼關系,自然不需要替自己說好話。
他将玉牌往裡收了收,回道:“誰說的,臣可沒有說。”
經過早上那一出,他覺得跟在皇帝身邊也挺好,反正他也沒佩刀,至少舞刀弄槍的東西用不着他,也不用像那些文臣一樣每天看折子看書,看的頭昏眼花,隻要有事沒事就往皇帝身邊一站,萬一闖了禍,就往後面一躲,還能有人善後。
但他又拽下了另一邊的腰牌說:“皇上之前不是給了臣天玄衛的腰牌嘛,臣用這個也挺好。”
一個腰牌已經夠重了,他實在是不想挂兩個,太重,走路左右撞擊,那跟在身上安裝了個樂器有什麼區别。
裴行簡卻說:“以後可隻戴朕給你的玉牌。”
林聽哦一聲,将天玄衛的令牌收起來,又把玉牌挂上腰間。
裴行簡目光順着他的動作往下,那通透的玉牌往腰上一挂,更顯得這個人少年皎潔、幹淨,像是從小就被嬌養着長大。
他忽然有點好奇林聽父母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還沒等他問出來,就聽宮人來報太後來了。
林聽當即告退:“皇上,臣先退下了。”
裴行簡颔首,又道:“這兒用不着你,回去歇着吧。”
林聽便回了祥甯宮,這段時間他是萬萬不敢出宮住的,萬一安定侯和他兒子報複心重非要把他抓過去打一頓,那他也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倒不如先在這兒住下,等安定侯世子傷好了,估摸着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讨論出宮住的事。
他早上醒得太早,這會兒已經開始困頓,索性現在離吃飯時間還早,他便先悶在床裡睡了一覺。
等他再醒來,就聽慶公公說:“林大人,午時已到,可要用膳?”
林聽摸了摸肚子,感覺到餓了,便起身招呼:“進來吧。”
殿門打開,幾個宮人端着飯食進門。
林聽看着桌上三葷兩素一湯,驚颚道:“這是我一個人的?”
慶公公點頭說:“聖上都在重華殿用膳。” 言下之意就是不過來。
林聽深呼吸幾口,他吃的都是這樣,不敢想象皇帝吃得有多好,這也太浪費了。
他從小被教導要珍惜糧食,這會兒卻看着面前的美食心都在滴血。想他剛穿來時連個饅頭都吃不到,那兩天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吃過飯,他又問慶公公:“皇上還在重華殿?”
得到慶公公的點頭後,他便放下心來。
工作好、工作妙,工作的皇帝不睡覺。
他也不用整日面對老闆,要是他時間卡得好一點,說不定也就每日上班時間能碰到皇帝。
這會兒他恨不得裴行簡再多看一些折子,就沒時間往祥甯宮這邊來了。
今日日頭高照,又不熱,祥甯宮中砌了個小亭子。
林聽在殿裡憋的悶得慌,索性去亭子玩兒。
他從懷裡掏出幾本話本子,翻了翻,精挑細選找出一本,将剩下的放到床頭。
慶公公看到他手裡的話本,驚訝:“林大人,您這話本子是哪兒來的?” 他們皇上可不會喜歡看這些話本子,宮内是決計不會有這種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