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林大人正跪在大殿外的廊下,哭得昏天黑地,淚流滿面,情動之處,甚至握拳砸兩下地,可謂悲傷至極。
林聽努力地擠了擠眼睛,擠不出眼淚,又小心翼翼往袖子裡抓出一瓣洋蔥,包裹在手心裡裝作擦眼淚的動作使勁一捏。
“嗚嗚嗚,我的房子啊,你死得好慘,我對不起你啊~~”
哭聲震天,有些感性的小官感同身受,當即就要掉淚。
裴行簡自然也聽到了殿外的哭聲,他眉頭一跳,不确定地問趙德海:“那是誰?”
趙德海觑着眼看了又看,同樣不确定道:“應該是林大人……吧?” 這哭得真情實感的,當真與昨日那個拍着胸脯保證完成任務的是同一個林大人?
裴行簡懊惱道:“朕隻是讓他起個引子,沒讓他哭得昏天搶地。” 說話間,就聽前面傳來驚呼:
“快來人呐,林大人暈過去了。”
霎時間,朝堂亂做一團,衆臣拔腿就往外擠,嘴裡嚷嚷着:“林大人,您怎麼了林大人……”
裴行簡心裡一驚,沉聲:“天玄衛。”
趙德海吓了一大跳,“哎喲我的林大人——”
在天玄衛将他扶起來的後一秒,林聽便‘醒來’,朝身側的兩個兄弟笑笑,“謝謝,謝謝你們,你麼真是大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兩名天玄衛紅着臉退回去。
林聽朝向他沖過來的大臣們擺擺手,“在下不妨事,各位回去吧,現在還在早朝呢。”
衆人這才驚覺他們竟然在早朝時間擅離站位。頓時冒着冷汗又回了殿裡。
見人沒事,裴行簡松下一口氣,揉了揉眉頭道:“林卿,可有事要說?”
林聽一抽一抽地走進去,眼淚不要錢似的流。
看得周圍大臣心裡大恸,是哪個天殺的欺負了他們林大人,他們勢必要為林大人讨回公道。
而完全止不住淚的林聽:嗚~洋蔥擠多了!
經過安定侯身邊時,他特意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哈,幸災樂禍吧,等會兒弄死你。
等人走到最前面,擡起頭,紅中帶淚的眼眶像是被蹂躏了一番,許是剛才哭得真情實切,面上挂着淚痕,嘴唇抿得紅潤透亮,像是浸了蜜。
意識到在想什麼的帝王難耐地咳嗽了一聲,等着對方接下來的表演。
隻聽啪嗒一聲,林聽往地上一坐,“皇上啊,臣好慘啊。”
“臣的府邸昨日被小偷潛入,那小偷不僅偷了東西,還一把火将臣的庫房燒了,臣現在身無分文,已經無家可歸了。”
說話間,他時不時瞥向安定侯,言外之意非常明确。
安定侯早在看到林大人時就預感到大事不妙,果然。但他在朝堂上這麼多年身居高位,對方連個證據都沒有,他自然不怕。
安定侯笑道:“林大人,你我雖有舊仇,但也不能憑空污蔑老夫啊。”
昨夜放的三個折子,偏偏隻有一個燃起來了,另外兩個很快被天玄衛找到,他得知消息時都快被氣死了。
幸好他們已做了完全的準備,查肯定是查不到他們頭上的。
林聽心裡早有準備,瞪着他:“誰跟你說我懷疑你放折子了。”
他直指安定侯,“臣問了,昨日夜間安定侯的親兵正在臣的府邸周圍巡邏,卻沒人發現京、皇城腳下出了小偷。”
他本來想說京城,但轉念一想,皇城根下出現小偷罪名更大。
“巡城營不僅沒發現小偷,甚至小偷都給臣的府邸放火了都沒發現。”
“安定侯身為巡城營首領,連精兵都訓練不好,這首領是怎麼當的。”
此話一出,大殿鬼一般的寂靜。
衆臣心裡嘩然。安定侯領巡城營那還是先太子出的命令,當時的巡城營隻負責守衛皇城邊上的一小塊地方,京中重要處所可都是禁軍掌控。
是安定侯掌權後一點點蠶食禁軍的權利,才将禁軍趕到隻剩宮牆内的這麼一點兒地方。
身後大臣們此時也琢磨出點情況。
安定侯執掌巡城營十幾年,哪怕京城出了事,也沒人敢質疑他這首領當得不好,久了恐怕就連他都覺得着巡城營就是他的吧。
安定侯沒想到這人不按常理出牌,頓時氣急,“你——” 他一時語塞。
林聽直挺挺跪向上方的天子:“皇上,臣覺得安定侯不适合當巡城營的首領。”
清脆的一聲猶如驚天大雷砸在每個人腦袋上。
奪權!
所有人腦海中冒出的唯一的想法。
安定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呼吸急促,“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可偏偏,他沒法反駁。
以往京城出點事,仗着太後和他們在朝中的盤根錯節,聖上不會追究他的責任,導緻所有人都忘了,要放在前朝,守衛京城的首領應當即停職,等待調查結果。
偏偏又是在一座四品以上大員府邸起了火,
更偏偏,是在皇城跟下。
皇城——這已經威脅到皇帝的安全了。
再怎麼輕放都放不了了。
裴行簡目光沉沉地看向下首,隻見寂靜得不正常的大殿上,衆人都難掩面上的驚慌,偏偏他面前跪着的那個人,還能抽空朝他眨下眼,嘴角微動:臣演得好嗎?
裴行簡倏然一笑,無聲回應: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