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正陽街上卻依舊繁華。
兩邊馬路上人群熙攘,燈火璀璨,連天邊都被照亮。光影重重,晃得林聽眼睛都不知要往哪兒看。
他落後裴行簡半個身位。
周圍傳來歡聲笑語,他卻仿若未聞,眼神瞟着身前的那道挺立身影,心事重重。
裴行簡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怎麼還有人話說一半就不說了的啊,他這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這人怎麼還能悠閑地逛街啊,就不能給他解釋一下嗎?
或者,真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可他還想着等裴行簡病好了他就退休,到各地遊玩,也不能一直呆在京城吧。
或者說裴行簡就是想逗一逗他。
最近這人頭疾逐漸好轉,看着倒逐漸像個正常人了,他都快忘了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差點就被這人打進獄牢裡了。
額頭兀地覆上一隻溫熱的手,林聽想要前進的腿不得不止住。
林聽恍然擡頭,撞進裴行簡那雙映着火光的雙眼,呆了兩息。
卻聽裴行簡低沉着嗓音說:“你平時走路就不看路嗎?”
林聽這才發現他差點撞上挂花燈的木樁。
“哦哦。” 林聽後退幾步,站到裴行簡身側。
裴行簡見這人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樣,眼神暗了下來:“你在想什麼?”
林聽擡頭看了眼繁華的街景,不遠處的街巷,一家三口在嬉笑、有情人相約逛花燈……
“在想陛下治下的大勇沒,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幸福。”
他看到天邊那輪圓月忽然頓了下,“今日是中秋?”
裴行簡淡淡:“今日是祈元節。”
林聽聽着裴行簡介紹,那不就是他們的中秋節,隻是時間和名稱不一樣,都是在這一天百姓們圍坐在一起吃一種特殊的圓餅,夜晚一家人出門遊玩賞月。
他們一路行至水橋,下方花燈随着流水鑽入橋洞,又從另一方出來。
月亮倒映在漣漪的水面,似乎更亮了。
涼風拂過,裴行簡見林聽望着遠處出神,忽然道:“林卿是想家人了?”
林聽點頭。其實他原來世界的家人早在一場車禍中就去世了,但給他留下了不菲的遺産,能讓他順利度過這一生。
他順口一問:“陛……大人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
一問出來就有些後悔。按照裴行簡的生長模式,童年絕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果然,裴行簡陷入良久的沉默。
林聽便靜靜等着。
橋面上行人增多,林聽不小心被後面的人擠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往旁邊倒。
“唉唉。” 他就要去抓欄杆,伸到半路卻被一隻手給拽住。
“小心。” 身後驟然湧上一股熱氣,随後就感覺背脊撞入堅硬的胸膛。
那聲音仿佛貼着耳邊,震顫着耳膜。
林聽忍不住抖了一下,另一隻手指尖緊緊抵着欄杆。
等到人流過去,林聽指尖顫了顫,從裴行簡手裡脫出來,“多謝皇上。”
夜空流螢劃過,眼前人的眼瞳裡綴滿了星河,仿佛将天上的星空都囊入眼中。
裴行簡收回視線,喉頭滾動了下,輕輕哼出一聲“嗯”。
無人在意的角落,幾名暗衛悄悄融入黑夜。
沉寂的夜色中,忽然一簇火光沖上雲霄,在黑寂的天空中炸開。
“哇,是煙花。” 突然有人驚呼道。
霎時間人頭攢動,往橋邊湧來。
林聽靠在欄邊,單薄的身影被撞得東倒西歪,忽而就見從旁伸出來一隻手攬着他腰往裡一拉,身後那股熱流追着他的脊背竄上肩頭。
雖隔着衣料,但肌膚想貼的感覺太過奇怪,林聽忍不住往前挪了挪,然後腰上的手便收緊了,裴行簡低沉的嗓音貼着他耳膜:
“躲什麼?”
四周喧嘩,夜空璀璨流星,但林聽就是敏銳地聽清了這幾個字,心口一空,
“臣就是覺得有些、有些太擠了。”
身後的胸膛隔開了幾分,但那聲音仍像在耳邊:“這樣可好些了?”
林聽晃了下腿,好歹能有幾公分的活動空間了。
他點頭:“好了。”
然後身後的那道身影就不說話了,就這麼貼着他的腰安靜站着。
林聽感受着腰腹傳來的異樣,呼吸都變得輕了。
雖然周圍人很多,雖然這個時候周圍肯定也很擁擠,但他們這個姿勢——
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誰家老闆和下屬看煙花是這個姿勢啊?裴行簡就不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麼問題嗎?
他秉着呼吸,想要将腰腹從那存在感極強的手心裡解救出來。但剛動就被腰上的手收緊。
“别動。”
微微嘶啞的嗓音在風中飄散。林聽瞬間就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