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藜繃得筆直的背這才松下,歎出一口氣,低聲嘟囔着“祖宗”一類的話,松了她手腕的禁锢,将她扶了起來,帶入了青石的廳堂之中,屋内輕緩燃的香缭缭袅袅,似檀又摻些不知名氣息。
她嗅着那肅穆莊重的焚香氣,在沈藜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盡力忽略掉膝蓋處傳來的劇痛。
緩緩慢慢,被引至了一張白玉榻旁。
人送到後,沈藜悄然松開手,退了屋去。
飛舞的薄青色紗簾中,隐隐約約似是半倚着一個影子。
“太高了。”那人似是有些不滿地說道。
方才出言不遜探了她脾氣。結果顯而易見是極差的。這次生死關頭,她立馬識相得很,也不扭捏,轉而便屈膝跪坐在了榻邊。
那人笑了。
“你很好。”
一隻蒼白而纖瘦的手,穿過紗簾,拂過面前紅布,緩緩撩開了,見她眉目。
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那隻看起來太過精緻漂亮的手。而是那隻手中正挽作兩圈的,一串染了紅的念珠。
指尖有淺淡的降真香。
她揚了頭,直直與那人對視而去。
那人一身白衣端端坐着,身形纖薄清瘦如獨立的鶴。微微垂了手來,至上而下一雙淺淡得仿佛甚麼痕迹都留不下的淡然懶散的眼。即便這時正瞧着她笑着,可那雙眼中笑意分明未達眼底,反而更顯薄涼。
帶幾分摸不清喜怒的趣味,輕撫過眉眼的指尖冰涼。
“姑娘這雙眼,生得可是好看極了。像極了當朝皇宮貴胄。氣度從容不迫,胸有成竹。想必知我不會如何待你,故而也不會驚慌。”
那人挑了紅布,瞧着她,微微笑着說着。
“如此看來,确是有大膽之理。”
那人玉足輕緩落地,玲珑小巧膚如凝脂。足踝上系一根紅繩,墜着族徽般的一塊雕工精緻,镂空的青玉。明明美得動人,細看卻似是一片碎過的殘玉。
明明步伐端莊極了,卻偏生因着那慵懶的氣度染上些難言說的誘惑來。
“是我失禮了,姑娘快請起罷。”
那人伸出手來,緩緩笑着,眼裡晃着如水暈開的波光,蒼白的面容在淺淡陽光下如白瓷。美好得似一個脆弱夢境。
叫人擔心,伸手,便會碎了。
但脖頸處的傷還在疼。她可不會輕易忘了,越是美好的夢,越能悄無聲息間要了人命。
……舉手投足間雅然盡禮,一個江湖大夫,真能有如此氣度?那枚青玉又是哪家的族徽?何以碎裂?
她斂下眸底深色,伸手拉住她的手,随着力道站了起來。
膝蓋立刻傳來了如針紮般的劇痛。疼得她一頓,面色蒼白了一瞬。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瞧着她,忽而眸底掠過幾分不懷好意的興趣。
“委屈姑娘了,我這正好前些天配了些新藥,姑娘若不介意,可以一試。”
她雖然意識到可能有些不對的地方,卻也沒有選擇,此時拒絕惹那人不悅怕是難以料到還會受什麼折磨。隻能應承下來:“自是不會介意,多謝。”
那人唇邊勾着一抹趣味,拿來藥後甚至連懶散的眼眸都認真了幾分,似乎期待着什麼。
雖然意識到了,卻也避不了。頭一次被人逼到這般進退兩難的被動局面,隻得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也不避諱地撩起褲管,傾了青玉瓶,将裡面的液體倒上了膝蓋的傷口處。
那裡已經青了一塊,也有許多被擦傷的細小血口子,疼得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