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已是天色漆黑,屋子還未修好,長鷹振翅而來,來告知沈清祠收拾收拾要去修理人了。
沈清祠放下那張染着血的,字迹些許陌生的傳書,閉了閉眼,氣得頭疼。
謝溫晁瞥去一眼紙上内容,意外地發現是華杳的字迹。上書簡短陳述了事件起因經過結果,以及,幾人現下的位置和處境。
——差不多隻剩口氣兒了。
沈清祠冷靜了會兒,怒極反笑,拂袖去尋來時的馬車。
謝溫晁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又無奈地歎出一口氣。
片刻,沈清祠駕馬而來,身後還牽着另一匹,就那般坐在馬背上氣勢萬丈地睨着她,問道:“會騎馬麼?”
謝溫晁搖了搖頭。
“那你便留在這罷。”沈清祠言罷利落揚鞭欲走。
謝溫晁忙攔了住,頗無辜地擡起眼瞧她,軟言道:“帶我一程,我擔心她們。”
沈清祠皺了皺眉,一邊急着走,一邊又着實有些顧慮,思忖了片刻,抛下一個玉瓶。
“吃了。”
謝溫晁也不問是什麼,吃得痛快,還未等想再開口,卻被唇舌上突然傳來的苦意迫得打了個寒顫,生生一股麻意竄上頭頂,一瞬間再也不想開口了。
簡直不是人間應當存在的苦度。她早該曉得這人做藥到底是個什麼德行。
謝溫晁被苦得直皺起了眉,無奈地撫了撫唇。
沈清祠栓了另一匹馬的缰繩,利落地伸手将她帶了上來,随即不再廢話,策馬而去。
謝溫晁微微倚在她的懷中,嗅到一陣苦澀的藥香。
許是搗鼓了一下午随身帶的藥試着治愈梁伯才得以再染上,不同以往肅穆的焚香,這股清冽而苦澀的藥香似乎才更貼切這人,也在記憶中愈加熟稔清晰,浮上水面。讓她低着頭一時竟有些恍惚。
當年自己有意無意看顧着的孩子,終于也長大成這般模樣了。
可以獨當一面,再不懼天意與人世的欺淩。不必在暴雪中跪地苦求一夜,晨時一息奄奄,徒然要耗盡一生性命。
可彼此的背後實在還有太多往事,困住步伐,無法坦然。
就像幾年後再見,她跪于榻旁,凜然飛來的那根銀針。
又真的會有多少人,隻是因着運氣的危機感偏頭,恰巧地躲過呢?
人世間怎會有那般的幸運。
謝溫晁還低頭出神想着,一段颠簸的小路卻立刻打斷了她的思緒。背脊不直不彎将靠未靠比直着坐更加費力,一颠簸更是腰間散架般酸痛不已。
正在謝溫晁拉拉馬鬃直起身想撐一撐時,身後人卻忽然開口:“矮些,擋着路了。”
謝溫晁無奈,索性直接倚進了她的懷裡,頭靠在她的肩上。領間又是幾縷缥缈的降真暗香,擁幾分柔軟的暖意。也少去幾分生人勿近的淡冷。
意料外地,身後那向來不喜接觸的人竟也未出言驅趕,隻沉默無聲地趕着馬。
謝溫晁隻覺這人是氣急了,緩和氣氛地問道:“那張傳書非沈藜姑娘字迹,為何大夫這般便信了?”
沈清祠勾唇冷哼一聲:“殿下瞧那等事除了沈藜還有别的人做得出來麼?”
謝溫晁一怔,曾想過她會說自己在身旁看得出是華杳字迹之類雲雲,卻萬萬沒想過這個回答,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大夫,藥,太苦了。”謝溫晁頓了頓,又忽然歎着氣轉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