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祠垂眸瞧她一眼,卻正對上謝溫晁一雙笑意融融的眼,眼底千萬種光輝,山川水色,波光也潋滟。
沈清祠眸光晃了晃,剛想習慣性冷漠出言,卻又抿了抿唇,停了停道:“我聽聞市井流言中的長公主可與見着的本人不同極了。”
謝溫晁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半眯着眼勾起唇來問道:“市井流言之中,我是何等模樣?”
“脾性無常,行事狠絕,好意不領,蛇蠍心腸。”沈清祠平靜地陳述出這一串沒有好詞的形容。
“大夫以為呢?”謝溫晁并不在意,懶懶阖了阖眼,在這個懷抱中竟意外地安穩到犯了困。
即使路途颠簸如此,長夜漆黑,也暫時見不到遠方。
“差不離。”沈清祠面不改色。
謝溫晁哈欠打到一半,笑出了聲,對這個問題不置一詞。
“我與大夫算朋友了麼?”笑過後,謝溫晁嗓音低了些轉言問道,似是又有些犯了困。
沈清祠聽見這一問,恍然終于笑了笑,恢複了往常的随性嗓音,微揚着道:“我這人高傲得緊,還看殿下表現。”
謝溫晁軟軟笑了。
“我瞧大夫合眼緣,便願意這般對待大夫,無關身份地位,隻不過我願意。”謝溫晁嗓音雲淡風輕,回答着之前的問題,“而我性子如此,又确實打不過大夫,如此情狀,再談甚麼長公主威儀?公主也是人罷了。身不由己。寵辱皆如浮雲聚散,過眼煙雲。”
沈清祠聽聞這般言論,既是意料之外,卻又覺在謝溫晁這人身上,也是情理當中。
“快了。”沈清祠忽然笑了笑道。
謝溫晁似是也明了她這突兀一句在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放松地微阖了眼,困得含糊不清低喃道:“那,下回予我的藥,還會這般苦麼?”
沈清祠未曾想到她還在惦念着這件事,似是又可憐兮兮又委屈兮兮的,忍俊不禁地彎了彎眼。
“不會了。”
瞧着她已經開始打瞌睡了,沈清祠極輕地回她道。
“殿下吃的苦,也夠多了。”
能說出那般話來,她明了,這位長公主殿下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
她也不必再拿惡趣味來戲弄于她。
她想,雖自己一總高傲,不屑結交,卻也不再抗拒與這位殿下做個朋友了。
于公于私心性端正,風骨不折。可淩然對峙而不畏強武,可憫恤弱小而不私己身。看似溫和卻自有強硬手腕,撐得住自身願想得而實現。進退有道,從容不迫。這般人物,又如何不值得相交?
這些天,她也已看見了這位殿下足夠的誠意。與……稍有些奇怪的對自己的好意。
初見時這人跪于門外,也敢出言殺人滅口之言。之後自己幾番為難,她分明是記了仇的。可相處些許時間後,這人卻莫名對自己分外縱容。似是毫不追究往事。即便折辱到一介公主跪地……
初見的照面也許自己是看錯了。
這人怎會是一匹狼?
分明是……
一隻聰慧狡黠至極的狐狸。
而她也分明曉得,這狐狸,已經快要得逞了。
卻也心甘情願得很,恨不能要将自己送至她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