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可不好相處極了。
渾身帶着刺般,一總陰郁冷漠地皺着眉背着藥典。
當然,神智正常些的人怕是都不願背那厚厚的一疊,壘起來足能把自己埋進去。
她便也安靜在一旁與自己下着棋,正關鍵一子理不出頭緒,下意識點點眉心,正觸到玉質面具冰涼的表面。
她無聲歎出一口氣,少時的心性浮躁極了,轉手便想投子棄局。
那孩子還在背着,念念叨叨一串藥名藥性,從頭背到尾又從尾向前背,不出所料地,還未念叨幾句,轉瞬便卡了殼。
那皺起的眉間又陰郁幾分,停了聲,似是與自己生起悶氣來。
她饒有興趣地瞧着,心底暗笑。
瞬間便收到了冷漠的一眼。
她想了想,微微勾唇笑了笑,問道:“總歸你也背不下去了,想同我學些其它的東西麼?”
那孩子警惕地望着她,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過來。”她指了指對坐的石凳。
答應了之後,孩子倒是沒什麼猶豫,利落地坐到了她的對坐。
“我教你下棋。”
她溫溫和和道。
——“下棋有甚用處。”
那孩子皺着眉冷漠地開口。
嗓音還是大病未愈的微啞。
她搖了搖頭,耐心道:“棋盤之中,縱橫十九道内,是天下蒼生。”
孩子疑惑地望着她。
她簡述了規則,随後那一局在孩子的“那有何難”中,她利落地圍殺盡了孩子的黑棋。
這時孩子才意識到不對之處,不服輸地要再開一局。
她暗笑,便也随孩子的意再開了一局。
不至盞茶,孩子便又輸了個徹底。
這局後,孩子低着頭沉默了片刻,認輸道:“我輸了,你來教我。”
她卻瞧着孩子因着曾經的自大,認輸時耳根通紅的模樣,想起自己暫居對外稱為老怪物的徒弟,罕見地起了些捉弄的心,故意避而不答她的話,轉言道:“知道該喚我甚麼麼?”
孩子疑惑地擡起頭。
“在收你之前,師父隻有我一個弟子。你若連我也喚不對,我又為何要教你?”
她笑意盈盈地傾了傾身,收起棋盤上那顆對坐人落入自己陷阱中的第一顆棋子,放進孩子無措攤開的掌心中。
孩子徹底紅了臉,嗫嚅了片刻,終是磕磕碰碰地叫了聲“師姐”。
她眯着眼,十分滿意,也便正色斂眸,問道:“這顆子,如今局終之時再提出,你可看出何物?”
孩子坐直了身子,思慮了片刻,答道:“頹勢因此子而起。”
“為何?”她問。
孩子默了默,幾分懊悔道:“貪念。”
她又拎出一顆子,再放入孩子的掌心:“這顆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