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一刻,所有地屋内均機擴響動,桌面現出一張薄絹。
——至玄門三十三室之外,過幽冥花海,取墨青蛇毒。限三日,成者既得今年頭籌,千年寒山冰蓮一株。
即便是沈清祠瞧過後,也蹙了蹙眉。
相傳天玄陵中有一處幽冥花海,栖至毒墨青環蛇。去者多有去無回,少數可歸之人亦瘋了神智,不人不鬼,終日癫狂難醒。
隻因那幽冥之花。
此花極為珍貴,隻在特定環境下得以存活。沈清祠也隻在老怪藏書中瞥見幾眼注解,言其緻幻作用極強,隻需稍聞氣味,伴花朵自身绮麗,便可迷人心神。令受惑者困于層層疊疊幻境之中難以脫身。
如此即便天下至毒墨青蛇未曾循嗅遊來,受迷困之人亦會因多日不進食不飲水而死,其自身卻體察不到任何變化。少有意志堅定最終掙脫之人也盡如丢了半條命般,終日瘋瘋癫癫,難以清醒。
故而從未有人得以清醒研究此花。同時與之相伴相生的墨青蛇毒,亦難入手。令天下頂尖用毒者好一陣遺憾。
此次天玄大會竟以此為賽,雖說千年寒山冰蓮亦為極難得之物,卻總歸不及性命重要,況冰蓮少有急用者。故而拿到薄絹後,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雖危險至極,但沈清祠并不打算就此離去。
辰時三刻,沈清祠隻身來到了玄門三十三室之外。
石門開阖,斷續的青石長階在夜明珠的隐光下鋪出幾分詭谲陰森之氣。
遠處,是一片空前廣闊的蒼白花海。空氣中浮動着隐約的迷離香氣,薄霧遮掩,掩藏着緻命的美麗與危險。
“祠姑娘也要一試這兇險之地麼?”
身後不遠處傳來男子朗然含笑的嗓音。
沈清祠懶于回首,未貿然向前,隻俯身觸向起始處階旁唯一的一株幽冥。
卷曲的花瓣邊緣如薄紙鋒銳,遠觀卻又柔弱飄零似美人泫然,蒼白不若其他花朵嬌豔,卻更有一番妖異迷人之美,蠱惑人心。
花香迷離而芬芳,甫一吸入,便是一陣難以控制的暈眩感傳來,沈清祠閉了閉眼,片刻,才又站直了身。
“怪哉。此次大會這般兇險,來的人倒是不少。”
李翊步至沈清祠身旁,環顧四周,已漸漸聚攏了不少人,皆神情危肅地低語商量着對策。
九淵之人來得稍遲,攏袖行禮,低聲詢問道:“祠姑娘有何打算?宮主派我等前來,傾力相助。”
李翊在一旁笑:“在下亦願為祠姑娘傾一己之力,隻待祠姑娘指示。”揮手間身後内力雄厚的幾位冷面壯漢微微躬了躬身,依舊面無表情。
沈清祠冷冷瞥了眼身後一群人,并不作答,隻身擡步行向花海深處,鞋履踩踏在青石上聲響輕微。
刹那間入口處幾批勢力皆停了低語望來,神情似諷似譏陰郁晦暗難辨。
沈清祠取出随身攜帶的瓷瓶,傾倒出一粒丹藥含于舌下,并不顧身後是否有人跟來,隻緩緩地,身影沒入蒼白花海之中。
初時雖亂花迷眼,亦氣味奪魄,卻也靠着藥效能暫抵分毫,勉強支撐住清醒神智。而沈清祠未料到的是,雖在地下,這花海還是太過廣闊,藥效,已然要撐不住了。
最先引起的,是耳邊的幻聽。
花海還是那片花海,花瓣還是那般妖異美麗,高低參差及膝過肩。明明還在拂花而行,耳旁卻真真切切地響起了當年的語聲。
——“你不是沈酌雨?!”
——“我欲殺之人非你。重傷了你為我之過失,我亦有處事原則,自當傾全力救你。”
——“此四顆藥丸,為我用盡畢生所攬天材地寶制成。一顆保你二十年壽命,生死人,肉白骨。”
沈清祠停了下來,深吸了幾口氣,捂了捂隐隐作痛的額頭。猛地晃了晃,妄圖擺脫這至真至幻的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