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中粲然而琳琅的光,甚至要遮掩住整張如玉容顔的光彩。讓人甚至第一眼并不會注意到五官的美好,隻記得那雙太過澄明澈淨的眼。
墨色缱绻,如一幅流傳千年的水墨畫,其中煙雨朦胧星河璀璨,盡皆收攏在恰到好處的笑意之中,危險而迷人。讓人明知刀山火海,萬馬千軍,亦要慨然相赴,隻為博那雙眼中一霎婉轉輕笑。
這樣一個好似天邊月、山上雪之人,也會眉眼含笑,拉過自己被血污了徹底的雙手,用尚溫的茶水輕緩沖刷過惹人厭煩的血迹。
相觸的指尖也溫暖得動人。
一瞬腦海中電光石火閃過那些曾經的畫面,她看着眼前依舊端直坐着的謝溫晁,好似無論何時總是清雅平和的模樣,不可攀,不可及。忽然在想,原來她與謝溫晁之間,也有可以回憶的往事了。
時間總是過得太快又太慢。
她終是到了要與謝溫晁提前告别的時候了。
沈清祠低了低眸,有些倦然而疲憊地笑了笑,明明目光有太過無可奈何的妥協落寞,嗓音與出口的字句卻也太過無情與冷漠。
“殿下又怎會這般輕易動情?你我皆知,情之一字,與死無異。從頭至尾,不過都是一場逢場作的戲罷了。殿下為利用我,倒也不必以此相誘,我已然應了。”
謝溫晁卻并未理會這稍有傷人的話,隻好似從方才的認真中轉了注意力,嗅了嗅那一桌沈清祠愛吃的菜,雙眼蒙着那條白紗,幾分溫軟無辜地向沈清祠“望”了來,道:“沈清祠,我想吃桂花糕。”
沈清祠瞧着她,瞧着瞧着,還是沒了脾氣,無奈妥協。
“好。”
她執起壺,用稍燙的茶水淨了手,拆開油紙包着的那份桂花糕,遞了一個到她的手中。
欲收回手時,卻被順理成章地拉住。
沈清祠稍有意外地揚了揚眉,擡眼望向那傾了傾身,離自己近了些的人。
那人面上依舊是那般具有欺騙性的溫和淺笑,好似當真柔順和善,人畜無害。
出口的話語卻半分談不上柔順。
“若我不許,沒有人,可以那般輕易從我身旁離去。”
溫溫緩緩,從容而語。好似大權在握,成竹在胸。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眉梢眼角也勾着淺淡的慵懶閑适。好似隻平和陳述着一件人盡皆知的事實。
沈清祠擡起眼瞧了她許久,終是笑道:“殿下可管不了這人間生死。”
“我确實管不了這人間生死。”
謝溫晁隻雲淡風輕,和緩道。
“我隻要當下的每時每刻,每分每毫。”
“沈清祠,我不喜歡下輩子。”
“我是安排下那場相識,我也一步一步處心積慮,與你走至如今。”
那隻尚纏着繃帶,又受了箭傷又被碎瓷片劃得傷痕斑斑的手,卻以那般難以掙脫的力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仿佛即使是生死,也不能令得她放開分毫。
——“那又如何?”
她反問道。
“情之一字,與死無異。你我皆身在懸崖之巅,又有何不可?”
“我活着一日,便沒有人能輕易從我身旁離去。”
謝溫晁挨近了她,眼上的紗遮不住認真的眉目,長發垂落在她的腕上。
“況且,你又怎麼舍得走呢?”
“——沈清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