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窈兆 > 第61章 六十.弦月

第61章 六十.弦月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第二日,忙碌了幾天未眠的林宛卿聽聞沈清祠回來,雖然又困又累,思來想去還是想去揍她一頓。一隻腳剛踏入長公主府邸,看見前院那個相似的影子與側臉,差點打錯了人。

于是她隻得與沈酌雨一起在桌案旁雙雙坐下,面面相觑。

半晌,林宛卿匆忙端起桌上新上的茶抿了一口,有些尴尬地低了低眼。

剛想張嘴說點什麼,對面沈酌雨已然開口感謝了她。

林宛卿聽到那突兀感謝,先是十分茫然,又仔細聽了幾句發現這是沈清祠又把亂七八糟的事扣到自己頭上了。

雖然不是不想幫她背這個情,但是自從聽了沈家那一攤爛債之後,林宛卿是也不想和這幾位扯上關系。特别是沈清祠這位愛恨交加的“好姐姐”。

——雖然不得不承認,短短來回幾句,她便也感受到這位沈家大小姐的謙和溫雅風姿。為人善解人意,進退有度。端得是同誰相處都會令人如沐春風。

但她畢竟是沈清祠的好友。沈清祠這人在她眼裡怎麼也擔得上一句“油鹽不進”。想來是相處久了脾性也染上她身,讓她也心冷了幾分。這番談話下來最終也以林宛卿的平淡推拒作結。

淺談了一番藥谷濟春堂的善名将此事歸功于江湖義氣,林宛卿好說歹說才從這件事中脫身,馬不停蹄起身又想去找沈清祠。

氣勢洶洶找着人時,那人正老神在在磨着藥粉制着香。

林宛卿下意識嗅了嗅空氣中彌散的藥香,認出那是什麼之後表情都怔愣了一瞬。

——那正是沈清祠常用的,曾在她居住的山頭發掘的獨特藥草,據說經過炮制後隻需些微一點劑量便可藥倒一頭大象。

故而沈清祠那個愛講冷笑話的人無聊地給藥材起了個名叫“半象”,而炮制出的迷藥則被叫做“整頭”。意思是這藥材不經加工給人用的話最多隻能用半頭大象的劑量,炮制成她獨家秘方後效力提升一倍,同劑量便能藥倒“整頭”了。

這笑話冷在哪兒呢?它冷就冷在,沒人知道那能藥倒“半象”的劑量具體到底是多少。所以說“半象”不毒吧,常規劑量又能藥倒半象,說它毒吧,又沒人知道炮制她那個什麼“整頭”具體要用量幾車。

林宛卿隻記得自己話至如此無語至極之時,沈清祠聞言忽地樂不可支,當即表示那便更名不叫“整頭”了,就叫“幾車”罷。

此事林宛卿即使如今回想還是無話可說。

默然之後又歎惋。那時她們還是江湖初相逢,無拘無束的樣子。快意恩仇間,也不談及彼此苦大仇深的曾經。

但沒有歎惋超過三息她又清醒了,林宛卿看着搗鼓着半象的沈清祠,忽然冷靜地想。

——上次她藥倒自己不會就是用的這玩意吧???

所以對于她們這種免疫了大半藥與毒的藥罐子來說,隻有從未接觸過的藥材,那銀針上粘上的一點劑量才能讓自己倒頭昏睡。

她此前從未試過半象的毒。

思及此,林宛卿冷笑兩聲,咬牙切齒。

剛走近,看見藥桌上一壇酒。

林宛卿眼尖,認出了那是梁伯專釀的酒,也心下明了是這人是在向自己賠罪。

瞥眼見那人在陽光下蒼白得好似墳裡爬出來的新鬼似的面色,怨怒的話停在嘴邊沒有出口,心知那人脾性一貫如此,說不得也管不住。

于是她也隻得在心底歎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坐去她的身邊,敲敲桌子問道:“你家公主去哪了?今日怎生未見着她?”

沈清祠慢條斯理撥弄着香粉,随口答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總也不能一直随我胡鬧。”

林宛卿沒好氣道:“你也曉得自己是胡鬧!以往日日聽你念阿藜行事不着調,你又好得到哪去?我看是一脈相承的荒唐。”

沈清祠倒是不以為意:“人生在世,若不趁活着做些荒唐事,等哪日死了卻也無再多機會做了。”

林宛卿扶額苦歎:“……我這輩子做的最荒唐之事便是和你成了至交好友。”

沈清祠聞言放下手中活計,瞧她一眼,勾了勾唇:“無事,想來我也活……”

林宛卿随手飛來片金葉子定在她面前制好的香粉上,已經熟知這人一開口嘴裡定蹦不出幾個好字,當即揚起一陣香粉打斷了她。

沈清祠收到警告也自然而然頓住了口,倒也不惱,摘出那片金葉子,屏息等香粉散去才笑道:“林老闆出手這般闊綽,也不知近日發了哪門子橫财?”

林宛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以往的橫财記不清了,倒是馬上要發一筆濟春堂的橫财了。”

沈清祠頓了頓手中把玩金葉子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和林宛卿插科打诨這件莫名其妙推到她頭上的事,察覺到什麼擡眼而去,一雙朗然的眼蓦然陰郁沉下,錯開她,直望向她身後的院門。

林宛卿似有所感,沒管自己身後到來的人,隻神色如常向桌上那壇酒揚了揚下巴,對沈清祠道:“那壇酒是給我的嗎?”

沈清祠收斂了目光,仗着比林宛卿離得近,伸手撈過那壇酒作勢要拍開泥封。

“是啊,你要請我喝嗎?”

林宛卿見那自然而然厚顔無恥的樣子面上表情無語凝噎似是早已習慣,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擡腳便往她身前的桌子踹去。

沈清祠可沒忘自己剛搓好還未晾幹定型的香,也反應很快地收手拍向桌案,穩住将飛未飛的桌子,接下欲揚散的……“整頭”,或者“幾車”。

還未等桌案顫動平息,林宛卿連甩幾片金葉子,淩空定向手腕至肩臂,迫她放開手中的酒。

沈清祠眸中暢色朗然,灑脫地揚手将酒高抛向天際,仰身指尖接連接住那幾片昂貴的“暗器”,也順手順走了桌上的幾個杯盞。

她知道,林宛卿這人事兒多,沒杯子是斷喝不進去這壇酒的。

不出所料,林宛卿立刻一瞪眼追來了,接連出招奪她手中的杯盞,電光火石間兩人手上已過了十幾招。

一掌出其不意拍在沈清祠的腦門,林宛卿氣得牙癢:“德行!”

沈清祠則伸手至她身後,躲也未躲那向面門而來的輕巧一拍,隻是似有所料地擡手接住了她背後落下的酒。

在腦門挨了一下之後卻笑出聲來,唇邊露出些微犬牙尖尖。

此時才瞧出幾分碧玉年華的婉轉俏皮來。

也令那不請而來停在門口的人沉默着停住腳步。

她很少這樣猶豫不決,進退兩難。

她本該悠然自得,輕而易舉得所有人喜愛。

一襲清冷的竹綠衣衫,矗立在門外。見兩人的目光都向她望去,沈酌雨默了默,有些艱澀開口。

“阿祠,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适合再動武。抱歉……林宮主,私自跟來并非有意打擾,隻太過憂心清祠的狀況。”

沈酌雨攏袖一禮,無可挑剔的姿态,堵住了林宛卿欲出口的話。

林宛卿在心底歎氣。瞥了一眼身旁頭也不擡擺着酒壇子的沈清祠,不用想都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激自己出手演這一出戲,要安的是誰的心。

除了配合她,還能怎麼辦呢。

于是林宛卿隻能擺出一副左右為難無可奈何的姿态。

“……沈副堂主請進罷。”

三人在内室坐定,沈清祠百無聊賴地翻看小幾上的醫書,又不想坐在沈酌雨身側,又不想與她面對面,也便拉過那把椅子離遠了些,仰身靠在書案邊。

林宛卿見狀無奈,心知管不了她人禮儀,似有若無地瞪她一眼,怨她将自己放在這樣一個尴尬境地,轉回眼看沈酌雨時,左思右想也想不到個話題的開端。

幸好,沈酌雨也并未看向她。

雖說十分不願與這位渾身上下寫滿了麻煩的沈家大小姐有所聯系,林宛卿卻也沒忘了她是怎樣一介醫界天驕身份。停頓了許久還是為了沈清祠的狀況妥協,想到自己即将說出口的話,提前偏開了頭避開沈清祠的目光。

“如沈副堂主所見,清祠之現況早已是強弩之末。”

林宛卿喉間有些艱澀。如此正式提起這些事,總讓她回想也不解,沈清祠究竟是怎樣拖着一具殘破不堪的軀體行至如今。

即便是意志力萬分強大的人,林宛卿也無法想象究竟要如何同時忍受身體上的磨折、精神上的落空,事事皆不如意,人間一遭,如此痛苦,還願對人毫無保留。

曾幾何時,她也曾被沈清祠救起。再在絕望時拉住沈清祠,說誰都不準提前死。

互相兌現承諾至如今。

林宛卿強抑住心頭苦歎,轉眼時隻望見沈清祠平和如朗月清風的眼眸。

對望間也像曾幾何時前,滿目絕望時仍彼此支撐的泰然。

“我不礙事的。”

沈清祠向她輕輕搖頭,在沈酌雨開口之前打斷,似乎不欲再繼續關于自己的話題,轉而問道:“你先前為何事刻意來此一趟,這些時日奔忙,可是辦妥了麼?”

林宛卿垂下眼眸,思緒還短暫停留在上個話題上,擡起茶盞回答得不甚在意:“我隻是……從林氏本家聽聞了些許父母的消息罷了。我那弟弟似乎在以一種異常的狀态日漸衰老,他們快要等不及了。”

沈清祠猛地咳嗽了幾聲,擡手掩唇,眸中劃過幾抹暗色,冷然出聲:“他們弄到了‘至陽人的封棺血’?真是臉都不要了。”

“此次他們應當要殊死一搏。若這次失敗,我那弟弟隻能随天意早早埋入祖墳裡了。偷來了十數年壽數,是時候前塵舊怨一起清算遭天譴惡果了。”

林宛卿笑得明媚,似是想到了那令人高興的畫面,懶懶倚進椅子裡,抿一口茶。

似乎是想起了房間裡還有一個默不作聲的人,林宛卿跷了一半的腿放了下來,對上沈酌雨的目光,無害地眨了眨眼。

“行了别裝了。”沈清祠懶得理她,“如果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我不确定棺材蓋蓋上之前能把你完整無缺地弄出來。”

林宛卿警覺:“什麼叫‘完整無缺’?”

沈清祠自下而上挑起眼看她,學着她剛才的樣子,無害地笑笑。

林宛卿想起這人最無聊的以前,曾經把一個“碎”人拾掇起來,花了幾天時間耐心縫好過。忍了忍,氣笑道:“你要敢提你那些缺德主意,我非得告訴你家那位好‘師姐’去。”

沈清祠不着痕迹地頓了頓,若無其事道:“她能管得了我?”

——“嗯?”

正說到如此,屋外傳來一聲尾音上挑的悅耳嗓音。來人被人推動的木質輪椅硌地聲輕微,推開門時挾着冬日寒風卻不讓人生冷。溫潤的笑意雪一般融在眉梢唇角。

“是聊到我了麼?”

謝溫晁撫了撫因進入屋内而被熱氣打濕的遮眼巾,聽到華杳掩門離去的聲音微微側了側耳,似乎在判斷自己在這間房間裡的方位。

沈清祠拾起書案上茶盞,好似并沒有額外在意的模樣,目光都沒有偏過去一分。

林宛卿倒是第一時間擡起眼來,看見這位和自己合作及相處得十分融洽的長公主殿下,非常好心情地揚起眉來,待仔細看清她身上披的那件藏青繡銀枝披風,又狐疑地向沈清祠望去一眼。

沈酌雨見氛圍怪異,出言接了這個話,溫和行禮道:“殿下來得剛好。沈家酌雨,見過殿下。”

謝溫晁微微颔首道:“沈姑娘不必多禮。”

而另一邊,林宛卿對上沈清祠放下茶盞望來的那個沒什麼波動的目光,心底飛速思索了和這人有關的近日事和以往事,這才回過味來,蓦地笑了開。

“殿下今日身上這件披風十分好看,我記得好似沈清祠也有件差不多樣式的?”

似有若無地瞥過這兩人之間,話裡話外還是留了點餘地不欲太點明,但也足夠招惹來沈酌雨疑惑的視線。

誰知沈清祠眼都沒擡,還玩着那個杯盞,出口的話語十分幹脆。

——“我的。”

——明明從人家進門到現在,你一眼都沒瞟過去人家。瞧那假正經的樣。

林宛卿心中暗自腹诽。

而謝溫晁好似本就不打算開口,聽見沈清祠回的這話彎了彎眼,此時才笑意融融地道:“可能是天冷目盲,回來得匆忙,随手換了件新披風披上,着急趕來,一不小心拿錯了罷。”

無辜的神色寫滿歉意,好似當真抱歉失禮。

漏洞百出的說辭,沈酌雨是接不上話,也就林宛卿倆人都熟,沒什麼信服度地接口:“原來如此。”

沈清祠像是終于聽不下去,随着衣料摩擦與玉佩輕撞的聲響起身,擡步向她走去。

謝溫晁乖巧地坐在原處,分辨出她的聲響和氣味,溫柔着眉眼。

“大夫。”

沈清祠半蹲半彎腰在她身前,擡手摸了摸她眼上被熱氣暈濕的白綢,微微發涼的指尖繞過耳後,取下那已經讓人不舒适的遮眼巾。

“大忙人?”

沈清祠背着身遮住屋内其餘兩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眉毛,從袖口拿出一條新的淺青色紗綢,重新遮上她的眼。

謝溫晁歎氣:“朝堂紛亂,各懷鬼胎。盲眼一事躲得也有些時候了。再裝聾作啞下去有人要把手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來了。”

沈清祠系好紗綢,本欲坐回原處避避嫌,離去前望見那人欲語又止的盈盈神色,眉眼不知為何低低垂下去,好似心情轉換得極快,方才還笑得不甚值錢,現在又一副憂愁模樣。

心中無奈,面上不顯,順她的意落座在了距離她最近的一張椅子上,伸手就能夠着她的距離。

謝溫晁這才斂下眉梢眼角那一抹滿意笑意,開口道:“方才在聊些什麼?”

林宛卿給自己添上一盞新茶,看了眼身旁沈酌雨動都沒動的茶水,無奈搖頭道:“隻是一些無聊的林家之事。殿下可知道些什麼?”

謝溫晁閉着眼,好似沒什麼主題地,漫不經心地報出了幾個地名:“赤地,三口縣,黑渡口,别竹苑。”

林宛卿怔了怔,眼都亮了幾分蓦笑道:“殿下當真是手眼通天呐。”

那“封棺人”在赤地被尋到,那是一片戰争交界,到處都是被血染紅的土地,随後被林家轉移至三口縣,再經黑渡口徹底移交到林家勢力旗下的别竹苑保護。其中防備可謂鐵桶,密不透風。

林宛卿收到消息也就是前一日,這已然是她萬分上心額外追查此事的結果,未曾想這等對謝溫晁事不關己的事她也能知道得如此之快。

沈清祠瞥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罵了句:“蠢貨。”

林宛卿被罵得突兀,想自己混迹江湖多年,也是人精級别的洞察理解力,眼下還是覺得那人發神經,沒懂突然罵自己一句要幹什麼。

“神經!”

出于禮貌,林宛卿也回嘴了一句。

一直當着隐形人的沈酌雨卻是忽然開了口,溫聲笑道:“幾位交情極好,互相牽挂着呢。”

林宛卿這才頓了頓,看了眼眉目閑适坐得端正的謝溫晁,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也許她們早就在這些時日的相處裡近得足以稱得上好友,謝溫晁知曉如此多這件事,也不一定隻是因為手眼通天。

隻是她有時習慣了,她和沈清祠都是命不久矣的“死人”,思慮時自然沒有那麼多情誼方面的設想。冰冷得也像一具屍體。

林宛卿方欲張口說些什麼,就被沈清祠沒有感情地一句打斷。

“——誰牽挂她了。”

于是林宛卿氣得咬牙切齒,緊急召回方才腦子裡閃過的念頭——格老子的!馬上把這人揍成冰冷的屍體。

“阿窈。”

在林宛卿還沒發作時,屋内響起一聲無奈的喚聲。

林宛卿當然知道這是在喚誰,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常日裡沈清祠那副冷漠無情惜字如金的樣子,忍不住抖了抖渾身雞皮疙瘩。

——這和大庭廣衆之下叫一隻名字叫喪彪的兇惡狸花貓咪咪有什麼區别?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