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際,林銀柳下意識去找溫謙的大氅,卻在轉過身的時候,被他搶先一步,為自己披上鬥篷。
溫家人看到了這一幕,面不改色,繼續歡快聊着天,出了屋子,全當這是多麼平常的事。平靜的外表下,卻是翻湧的激動。
小兩口成親後感情這麼好,身為家人,哪能不替他們開心。
林銀柳也被溫謙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她愕然看了眼身上的鬥篷,又呆呆看向溫謙。
這些事,向來是婢女喜鵲做的,他怎麼突然……
溫謙怎不知自己這舉動唐突,隻是看到每次要出門,她都是第一時間去拿自己的大氅,生怕自己着涼。久而久之,他怎能不動容。今日看到她又轉過身,下意識就這麼做了。
他笑了笑,無視她的小震驚,問:“外面天冷,可要帶上暖手爐?”
林銀柳搖了搖頭,從呆愣反應過來後,幫着他把大氅理了理。
兩人因為這番耽擱,成了最後離開屋子的。
來到院子,仆人們點亮本應在子時才燃放的煙火。
漆黑的天空,瞬間被無數朵燦爛的花火照亮,甚是璀璨,卻也是轉瞬即逝。
不知為何,林銀柳聯想到了王朝現在的輝煌。不久的将來,它們也會被漫長的黑暗籠罩。
“想什麼呢?”溫謙察覺到她的晃神,低下頭,在她耳旁小聲問。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林銀耳尖突然就燙了,小聲說:“和二郎一起看煙火,真覺得像做夢一樣。”
這下輪到溫謙一怔。
溫家的這場煙火,像是拉開帷幕的訊号。沒多久,長安上空不斷有煙火升空。溫家人坐在涼亭上,興緻勃勃看了好一會,才回有地龍的堂屋守歲。
除夕一過,日子就跟飛一樣。原本覺得很遠遠的正月十五,眨眼就到了。
正月十五一過,溫謙和林銀柳就要離開長安,遠赴遙遠的樂昌。
這幾天,溫夫人每每想到這個就難以安眠,真恨不能時間能慢一些,甚至就此停住。
然而時間,又怎麼回以人的意念左右。
它依舊波瀾不驚,一天天流失。
正月十五這日,溫家人的暮食準備的比除夕夜還隆重,全家人都努力打氣精神,強擠笑臉,為溫謙和林銀柳踐行。
向來不會讓溫謙喝酒的溫家人,這次也任由着他喝了兩杯。
幾杯酒下肚,溫謙拿強壓着的愁緒也上來了些,紅着眼對母親道:“阿娘,此次一别,不知歸期是幾時,是兒任性,是兒不孝。”
溫夫人聽到這話,那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兒啊,阿娘雖然不舍得你離開身邊,但是你想做什麼,阿娘都會支持的。你莫要擔心,阿娘和阿耶還年輕,身體也一向很好,家裡也有你兄嫂。倒是你們,在外頭可以定要照顧好自己。”
溫謙和林銀柳點了點頭。
正月十六,溫家人一早起來,送别溫謙和林銀柳。
他們此行共有四輛馬車,一車衣物一車吃食,輛車人。可即将臨行,溫夫人看着,卻依然覺得不夠,叫嚷着要把家裡最大的那輛馬車弄來給他們坐。
溫經武笑她糊塗:“你當外面的路條條都如長安般寬敞平實?”
溫夫人反應過來,也說自己傻,她抓着林銀柳的手,哽咽道:“春寒料峭,你們可得多穿些。”
“阿娘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們站在溫府門前道别之際,兩輛馬車突然駛來。
是林家的。
林奎夫妻,林文昌兄妹從馬車下來。
他們今日是特意來送溫謙和林銀柳的。
這還挺出乎溫家人意料的,但也感激他們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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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門,溫謙沒忍住打開車窗向後看了許久。映入眼眸的長安城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朦胧之中,身邊傳來溫柔的聲音:“二郎……”
他轉頭看向溫柔望着自己的林銀柳,在她黝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溫謙忽然一笑,心中的惆怅和孤獨淡去不少。
以前的自己又怎麼會想到,此後長路漫漫,身邊會多了一個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