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恒目光如炬地看向蘇棠：“換成天然香原料，與現在的香水聞起來能有多少差别？”

“會有很大差别，比如剛才那款摯愛，現有的B香型，中調想用廣藿香表達熾烈濃郁的愛，但是用的是化工替代品4-叔丁基環己醇，它的濃重感不是熾烈，而是敷衍，甚至香味有些刺鼻，讓我感覺到的，是不愉快的愛情經曆。但是如果用天然的廣藿香，它可以很好地、圓潤地與前調山茶花與後調的玫瑰融合，這種連綿不絕才是真正的摯愛。”蘇棠眼神中透着灼灼的光華，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黎恒聽罷，看看在座各位，大家低垂着頭，沒有贊許也沒有反駁，抉擇權又毫無疑問地落在他手裡：“明天完成現有香型所有的更新方案。開發部所有人，包括開發總監都供蘇棠調配，成本方案同步更改完。後天早上上班前放在我桌上。”

看蘇棠欲言又止，黎恒指了指她，“你留下，其他人散會。”

等大家都離開，李秘書關閉了會議室的百葉窗簾，也離開了。

門一關，蘇棠問道：“幾十個香型，明天之前改出來？你是認真的嗎？”

“我看上去不認真嗎？開發部加上總監有17個人，每人分配5、6個，明天完成有什麼問題嗎？”黎恒回複的理所應當，“除了你沒人提出異議，那就足夠證明這是你的問題。”

“他們是不敢提好不好！”蘇棠像研究一個外星人一樣看着黎恒，“話說回來，他們為什麼這麼怕你？”

“因為我做的決定從沒錯過。糾正一下，不是怕，是尊重。今天你看到的一切，你以為是他們的智慧成果？他們隻是按我說的去執行而已。”

蘇棠搖着頭輕歎，不置可否：“你真覺得憑着今天上午展示的這些宣傳手段，你們的香水就會大賣特賣？你們之前是不是沒涉及過香氛領域？所有人都沒經驗吧？”

“賣香水和賣化妝品差異很大嗎？我做過很細緻的市場調研，細分人群差異化不大。能畫個精緻妝容的人，最後一步都會使用香水。隻要做足了宣傳，銷量不會是問題。所以你質疑的點在哪？”黎恒是邏輯思維清晰、左腦思考的商人，蘇棠則是感性的、右腦思維創作家，兩人之間是難以達成共識的。

“我不懂你們這些，總之調香不是烤面包，不是我按步驟一步一步來，就能在設定好時間内就完成。調香更像談戀愛，我可能看見你那個瞬間就愛上你了，也可能你追求我一年，我也對你無動于衷，這些都是需要有感覺的。”

黎恒皺着眉頭，完全沒聽明白她想表達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的意識是，可能到明天，我一個香都改不出來，也可能有感覺了能多改幾個，這些完全計劃不了。所以我明天可能什麼也給不了你。”

“今天會上你不就改了一個了？”

“我那是盡興發揮，就把一個合成原料換成天然原料就能完成調香了嗎？”

黎恒手指在桌子上彈動，思考着蘇棠的話。沉默半晌，他終于開口：“原料采購時間、投入量産時間、投放廣告檔期、線下銷售門店來剪彩的明星檔期都已經定好了，我沒有試錯空間。你按照你的職業判斷，把所有香型最重要的原料标注出來，添加或者替換都可以，剩下的都交給别人來做。另外，主香，你來調，至少一個，不設上限。隻要你調出來，我就一定會讓它火起來。截止在量産的前一天把配方給李秘書。”

蘇棠看着他，他眼神堅定如磐，仿佛有一種不可動搖的力量，讓蘇棠無法拒絕。

“聽明白了嗎？”

蘇棠小聲回應：“我試試吧。”

黎恒看着滿目愁思的蘇棠，安慰道：“你不用有壓力，你調配出來的香，是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你就當成一次調香練習，不用太在意結果。另外，無論改不改這些香水原料和配方，廷玉這次進軍香氛領域都會成功。”

雖然蘇棠還是不認可黎恒這樣本末倒置的做法，但是她确實是松了口氣。大概是黎恒這迷之自信太有感染力了，蘇棠甚至隐約也覺得廷玉那些大路邊的香水怕是真能有個好銷量：“你的自信到底是哪來的？”

黎恒這會兒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笑意，他輕描淡寫丢了一句：“從我零失敗的經曆中來的。”

蘇棠捂着嘴笑起來，笑過後，她看着黎恒，眼中有不一樣的光。他自信甚至有點自負，那又怎麼樣呢，他有這個資本。他專制又獨裁，那又怎麼樣呢，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他雖然有點不近人情，那又怎麼樣呢，他堅持自己的原則，果斷、堅定，也從來不推脫。

“怎麼了？我沒騙你。”黎恒被蘇棠看得有些不自然了。

“黎恒，我覺得你越來越帥了。”

黎恒很享受蘇棠滿是崇拜的眼神，轉念卻聯想到蘇棠會不會也這樣看着鄭京言，瞬間渾身難受。他松了松領帶，挑了下眉，拿出黎總的口氣說道：“等這個項目結束，你就向銘雅提交辭職信，到廷玉來工作。”

這個人還真是不經誇，蘇棠朝他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聽沒聽見？”黎恒問。

“沒聽見！”蘇棠推開站在門前的黎恒，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