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前徐望小聲跟母親說了句謝謝。
徐母一瞬間眼睛有點泛酸,“跟媽媽不用說謝謝”。
徐望回到床上躺下,小心翼翼地扯開石希給他的糖,很有嚼勁,酸酸甜甜的,味道莫名有點熟悉但是想不起來。
糖好像真的有魔法,他很快就睡着了,也沒再屢屢驚醒。
窗外的月亮透着窗戶照進來,也想要看看大家的心事。
國慶假期很快就結束了,教室裡每個人都看起來怏怏的。一年的假就這樣放完了,再放假就是明年了。
何況不到一個月後就要期中考試了,每一個老師強調教室就會多一聲哀嚎。
這天美術課破天荒要去藝術樓上,衆人興奮地大呼小叫。其實藝術樓不過就是把桌子拼在一起的教室而已,但大家好像隻要不用乖乖坐着就興奮地不得了。
徐望坐在座位上有些猶豫要不要去,畫畫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噩夢。
“徐望你不去嗎?”石希出去打了個水發現徐望還坐在座位上。
“我……”
“走嘛走嘛,很好玩的。”
于是徐望還是去上課了。
雖然去了藝術樓但其實也沒上手畫畫,老師講了下節課要做的事,就是用各種材料做一個手工,然後就讓大家自由參觀之前的學生作品。
大家興奮地在藝術樓四散開來。
周磊在給大家講牆上的畫的故事,孟潞在裡面聽的津津有味。高放頂風作案叫幾個同學去操場踢球了。
石希跟在孟潞旁邊聽了一下,覺得周磊莫名地很裝,不由得眉頭緊皺,特别是孟潞還一臉崇拜。石希受不了,就到處閑逛去了。
好巧不巧發現徐望坐在鋼琴旁邊。
石希走過去,“你會彈琴嗎?”
徐望被吓一跳,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哇真的嗎!好厲害!”
“很久不彈了。”
“我想聽!”石希興奮地說。
推脫和勸說了一會,徐望雙手放在琴鍵上,深呼一口氣,然後摁下琴鍵。他的雙手流暢,頭自然地随着音樂擺動,慷慨激昂又優美。
石希頭一次感覺到被音樂抓住,扯着她走進一片空曠的大地,茫茫的,靜悄悄又蘊含着一股可怕的力量。然後開始奔跑,或者說逃亡。
最後歸于平靜。
石希回過神來,她不由得鼓掌,徐望不好意思地撓頭。
石希看着他,突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情緒,隐隐有些嫉妒,她甚至都沒有怎麼見過鋼琴,更不要說彈奏了。福利院裡唯一的樂器就是小梅餓了吵着要吃飯的時候敲的椅子。
“太好聽了,這是什麼?”石希試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
“維瓦爾第的冬,我很喜歡。”
石希甚至都不知道這是哪幾個字。
“真好聽,我要去上個洗手間。”石希決定暫時離開這個越來越高雅的環境。
徐望還沉浸在剛才的曲子中,他的心髒跳得有些快,他不知道石希為什麼好像趕着離開,他本想和她多聊一些。
“好你小子,偷偷給石希送禮物是吧!”高放的聲音突然在耳畔炸開。
“禮物?什麼禮物?”
“咦,你不是偷偷在給石希送生日禮物嗎?”
“生日?誰的生日?”徐望有點莫名其妙。
“石希的啊,她很快就要過生日了。”
“什麼時候啊。”
“11月啊。”
“你是怎麼知道的?”徐望突然對高放知道這件事而自己不知道有些介意。
“□□群裡大家填過啊,你沒看嗎?”脫口而出卻意識到有點不對。“你跟她是同桌你們都不聊天的嗎?”高放立馬找補。
“沒有。”徐望回答後便陷入沉思。
“那你準備送什麼禮物,有想法嗎?”
“沒有。”
“哎,我也沒有,聽說孟潞都已經準備好了,我真是沒想法,要不咋倆讨論讨論?”
說是讨論,其實就是高放單方面輸出,他幾乎把所有常見的禮物分析了一遍,還從石希的性格出發,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石希應該不喜歡别人送她禮物!”因為石希是一個大大咧咧江湖義氣的人,不注重這些凡塵俗物。
徐望聽的有點無語。
結果就是後來的幾節課徐望沉浸在要準備什麼禮物的思考中,一節課沒聽進去。
而石希為自己之前的想法不好意思,又看徐望一直不說話以為自己的冷淡反應傷害到徐望了,于是琢磨要怎麼道歉。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度過了一天。
晚上回到家徐望還在思考中,心不在焉的吃飯。
“小望今天上什麼課了呀。”徐母一邊往徐望碗裡夾菜一邊問。
“美術。”徐望随口回答。
徐母的動作停滞了一下,然後和徐父對望一眼。“美術課好啊,你很久都沒畫畫了。”徐母一邊看着徐望的神色一邊說。
畫畫,對啊,畫畫!徐望興奮起來。
徐望端起碗來狼吞虎咽,“我吃飽了先回屋了。”
徐母以為自己的話讓兒子不開心了,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太像。
“你覺不覺得小望好像很高興?”徐父問。
徐母重重地點頭。
徐望回到房間,翻箱倒櫃想要找出自己的畫闆。徐母聞聲趕來。
“媽,我的畫闆和油還有顔料呢?”徐望有點着急了。
“在呢在呢,我給你放好了,我去給你拿。”徐母輕快地回答。
很快就都找齊了。
徐望很久都沒摸過這些東西了。他想念這股味道。
他想要試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顔色,無力感又湧上來,他想要尖叫。
徐母看穿他的心思一樣,抓着他的手,“這是一個多格的框,從第一行最左邊開始,第一個格子是紅色、第二個格子是橙色……”
徐望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不懂事,他張了張嘴,隻說出一個字,“媽”。
徐母揉了揉他的頭發,接着抓着他的手,一個一個的記憶。
徐望還讓母親随便說顔色然後他找出來,房間裡久違的有了笑聲。
第二天上課。徐望來的很早,教室裡還沒什麼人,他忍不住帶着微笑。
于是石希走到座位旁邊就看見一臉燦爛的徐望。“什麼事兒這麼高興啊。”她不由得被感染。
“沒事兒。”徐望依舊美滋滋的。
“這麼神秘?”
課間徐望突然跟石希說,希望體育課的時候能叫上孟潞和高放跟他先去水塔附近一下。石希跟高放和孟潞說了以後幾個人都是一直什麼什麼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周磊聽到他們的讨論後也加入進來。
石希不樂意搭理他,高放沉浸在什麼什麼裡。
孟潞不好意思地跟周磊解釋,“沒什麼,一會兒體育課你還要打籃球嗎?”
“嗯,和16班,為籃球賽做下準備,你來看嗎?”
石希背對着周磊翻了個白眼。
“好呀好呀。”孟潞很開心的答應。
“喂喂喂,體育課你有安排了啊。”石希提醒。
“哎呀沒事的,很快,不影響。”孟潞急急忙忙回答。
“那待會兒見。”周磊識相地離開了。
“為~籃球賽~做下~準備~”石希誇張地模仿周磊。孟潞拍了一下石希,“怎麼感覺你對他有意見啊。”
“沒有,就是覺得他很裝。”石希回答,她也說不上來,她覺得她就是根據感覺給一個人亂扣帽子。
“沒有啊,他人挺好的。”孟潞解釋。
石希不想跟她糾纏這個問題。
“我也覺得,上次聽見他給隔壁班女生講什麼矩陣,什麼線性代數。”高放附和。
“他真的會嗎?”石希問。
“那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會。”高放很坦誠。
“我同意,”前桌女生李沐陽突然參與讨論,“上次老曹讓他鼓勵大家帶書到圖書角,他問老曹,老師我可以帶瘋癫與文明嗎,大家會不會看不懂。”
說罷幾個人小聲笑起來。
孟潞沒笑,她不理解大家為什麼對周磊有這麼大的意見。
體育課照例是做了一些熱身後,老師搬出各種球類讓大家自己活動,他在不同場地之間活動給大家指導。
石希徐望他們一行人來到水塔邊。
徐望鼓起勇氣,“我還不知道你們長什麼樣子。”
?
?
?
三個人看起來都有點懵。
高放最先反應過來,“這個,呃,要怎麼跟你解釋,我就說我吧。我大概一米七六,體重好久沒稱了,長的呢,呃,有點黑但是還好,呃,眼睛長在額頭下方,這是多少厘米我得量一量……”
石希和孟潞被高放逗得樂哈哈。
徐望打斷了他,“我可以用手……”
“啊可以可以,你摸你摸。”高放理解了徐望的意思。
徐望就從上到下捋了一遍。
“那我去踢球了,拜拜。”高放飛速離開。
剩下石希和孟潞,兩人都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徐望都這麼說了她們也不好意思拒絕。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孟潞英勇地說,“我先來吧”。主要是她想趕緊去看籃球賽了。
徐望象征性地感受了一下。
然後到石希了,孟潞不顧石希懇求的眼神,堅定地離去了,因為籃球賽已經打了很久了。
“你會覺得奇怪嗎?”徐望突然發問。
呃,有點。但是石希想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福利院裡玩蒙臉猜的時候大家也是在臉上亂拍。
“不會。”
水塔高高的,水塔下的兩個人小小的。
徐望伸出手,試探性地前伸,完全是另外一個方向。
石希抓住他的手,然後放到自己的額頭上。
徐望的手很暖和,甚至有點燙。
輕輕地撫摸額頭,眉毛。
石希閉上眼睛。
這是石希的眼睛,不大不小,睫毛很長。鼻子很高,很流暢。臉頰是鵝蛋形,下颌線很清晰又很圓潤。
嘴巴,上嘴唇薄薄的,形狀像是綿延的山而不是陡峭的峰。下嘴唇則像是一葉小舟。
耳朵,耳朵是向外翹的,很可愛。
徐望放下了手。
石希已經臉色漲紅,紅裡略微黑,黑不溜秋,綠了叭叽,藍哇哇的,紫不溜湫的,粉嘟噜的透着那麼美。
徐望笑起來,露出大白牙,“謝謝你,我好像看到了你的樣子。”
石希正要開個玩笑緩解不知怎麼變得有些輕飄飄的氛圍。
“在心裡。”徐望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