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希少見的沒有出去瘋跑,她太累了,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
李沐陽路過,“石希你怎麼不出去玩兒”。
福利院的事情隻有孟潞和徐望知道。
“我困。”石希頭也不擡。
“稀奇,”李沐陽轉向徐望,“徐望你好點了沒,本來打算去醫院看你的……”
徐望正滿臉着急地搖頭示意李沐陽别再說了。
石希猛地擡頭,“醫院?!你怎麼了!”
“我沒事啊……”李沐陽莫名其妙。
“沒問你。”
“哦。”
“我沒事,應該是休息不夠。”
“還沒事兒啊,直接在教室暈過去了。”
那不就跟那次一樣。
“怎麼回事,醫生不是說沒事了嗎,怎麼又暈倒了。”石希着急起來。
“可能是因為我還有低血糖吧。”徐望胡謅了一個。
“怎麼低血糖,”石希搜尋出軟糖遞給他,“還是你多吃點糖吧”。
“我還有好多呢。”徐望微笑,他要每天給石希一盒。
李沐陽感覺插不進兩個人的對話,而且徐望看起來也沒事,就默默走掉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石希略帶埋怨。
“怎麼跟你說,你這段時間這麼難過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徐望小聲嘟囔。
“痛苦是不能比較的,”石希拍拍徐望,“你暈倒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
徐望搖頭。
“我小時候餓暈過一次,醒來都吓死了,以為我已經到極樂世界了呢。”
怎麼還餓暈過,徐望感覺心髒比眼睛難受。
“再說了,我這有啥呀,你的眼睛才是,要不去别的地方的醫院看看呢?比如……”石希聲音關切。
“你剛才說痛苦不能比較。”徐望打斷她。
石希愣了一下又笑起來,“學挺快啊”。
接下來的幾天波瀾不驚地流逝。
除了徐望動不動就盛情邀請石希他們住在他家,石希一口回絕後徐望又邀請石希到她家。石希說你有沒有想過我去孟潞家更合适一點兒呢。徐望臉漲得通紅,然後點了點頭。
石希以為他終于明白了,低頭寫作業。
結果徐望又湊過來,所以你去我家嗎。
要不是看在他眼部殘疾的份上,石希都想給他一拳。
孟潞也每個課間都來找石希,三個人努力像往常一樣。
“诶,怎麼感覺好久沒見周磊了。”石希問道。
孟潞臉色尴尬。
“你都多久沒來上課了。”徐望暗示石希别挑這個話題。
石希拒絕接收信号,“我就算一百年來一次也老能看到他跟在孟潞後面,你倆咋了,分手了?”
孟潞苦笑,在他的定義中,他倆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周磊突然不理她了,她還去找過周磊,得到的是一句滾。
石希看到孟潞的表情猜到了大概,一句我就說吧努力憋在肚子裡,捏了捏孟潞的手,“我在呢,男人靠不住的”。
徐望咳嗽了一聲。
沒人理他。
要是高放在就好了,他下意識地想。
石希回到新福利院後發現章弛站在門口。
“怎麼了哥。”她走過去。
“劉香蘭說想見我們。警察說她已經同意坦白細節,但要求是回一趟福利院,然後見一下我們。”劉香蘭就是劉媽媽。
“行啊。”石希面無表情。
“你不想的話可以不見,她早晚會說的。”
“沒事,剛好想回去一趟。”
約定的那天是周六下午。
福利院還是老樣子。隻不過院子沒人收拾,看起來亂七八糟的,飛鳥也到處拉屎。
劉香蘭在樓上,石希蕩了一會兒秋千。章弛在旁邊看着她。兩個人才在警察的陪同下慢悠悠上去。
劉香蘭老了。
算下來,她也快五十了。
“來了,在學校怎麼樣啊?新地方還住得慣嗎?”她的聲音也渾濁,像老舊的風箱。
石希沒吭聲,她沒想好怎麼面對她。
“弛哇,你現在住哪兒啊?”
“租房子。”
“錢夠嗎?”
“你來關心我們有沒有錢過得好不好是不是有點諷刺了。”石希打斷她的閑話家常。
劉香蘭沉默後緩緩開口,“我對不住你們”。
長久的沉默。
冬天太陽落山早,急急忙忙往西邊趕。但畢竟太陽的餘晖還是柔和的,穿透了他們熟悉的窗,打進他們熟悉的屋子,照在陌生的人身上。
“沒什麼事我們就走了。”石希拉着章弛準備走。
“小希。”劉香蘭喊住她。
“照顧好自己。”
石希沒有回頭看她。
下樓的時候石希模模糊糊想起一些事情。
她剛來的時候老在晚上哭。劉香蘭怕她吵到大家,就半夜抱着她在外面飛,隻要劉香蘭把她舉高然後說“飛喽——”,她就咯咯笑,劉香蘭也跟着她笑。然後捏她的鼻子,“是不是故意不讓媽媽睡,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可她太年輕了,她既不看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又不願意就這樣原諒她。
石希和章弛在警察的護送下走出來。
剛出門,他們聽見巨大的咚的一聲。
石希和章弛愣在原地。
兩個警察跑回去查看情況。
石希也反應過來沖回去。
劉香蘭倒在地上。
她一定是計算過,不然怎麼會正正好好落在石台上,血像浪一樣滲透彌漫。
章弛捂住石希的眼睛。
可是太晚了,她什麼都看到了。
她看到劉香蘭,倒在血泊裡。
她似乎做好了萬全準備,她已經提前服用了藥物。就算跳樓不死,也會在去醫院的路上毒發身亡。
這件事似乎就這麼終止了。
一個女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開了不合資質的福利院,貪污了快六百萬,錢款不知所蹤,然後自殺。
和錢款一起消失的,還有張強,所謂的張爸爸。在什麼人的庇護下經營了這麼久呢,也不甚清楚。
所有線索都斷在了劉香蘭身上,她就這麼死了,正正好好。
石希跟着去了醫院,她才發現劉香蘭穿的是“家長會裙”。她沒什麼像樣的衣服,唯有兩件價格不菲的裙子,春夏一套、秋冬一套,隻在給孩子們開家長會的時候穿,大家都說那是“家長會裙”。一穿這條裙子,就有人挨打,當然隻是裝模做樣。
劉香蘭最後一次穿着“家長會裙”,沒有人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