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的練習室裡,金铢昊對着鏡子反複調整空翻角度,膝蓋的繃帶已經被汗水浸透,滲出的血痕在白色紗布上蜿蜒成詭異的花。美娜攥着沈天佑連夜烤制的無糖蛋糕,隔着門縫看見他踉跄着摔倒在地,又立刻撐着地闆爬起來,仿佛身體裡裝了永不疲倦的發條。
“給你的。” 美娜推門而入,将用錫紙包裹的蛋糕塊塞進他手裡,“巧克力碎口味,沒有蔗糖。”
金铢昊愣住了,指尖觸到錫紙下的溫熱。他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母親在他通過甄選的那天烤了蜂蜜蛋糕,卻在得知練習生每月隻有三百韓元生活費後,偷偷抹了眼淚。此刻掌心的溫度,像極了記憶裡的溫暖,卻多了份小心翼翼的克制。
“謝謝。”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三天未眠的疲憊,“泰西哥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全員彩排。”
美娜的胸口像被重物擊中。她想起吳泰西摔碎的鏡子,想起林在仁膝蓋上的疤痕地圖,想起南向民墜落時仍比心的手。公司高層已經在籌備新人發布會,Boy-running 的官微評論區被 “期待新成員” 的水軍刷屏,仿佛那個在血泊中掙紮的少年從未存在過。
“不會的。” 美娜聽見自己說,聲音裡帶着連她自己都驚訝的堅定,“南向民哥會回來,你們六個會一起站在舞台上。”
金铢昊低頭看着手中的蛋糕,忽然笑了,笑容裡帶着苦澀與釋然:“知道嗎?我們出道前三個月,每天隻吃水煮雞胸肉,連醬油都不敢多放。有次我偷吃了便利店的魚糕,被隊長發現後,罰跑了二十圈練習室。” 他咬下一口蛋糕,巧克力碎在舌尖化開,“現在才明白,原來真正的懲罰,不是饑餓,是眼睜睜看着夢想被别人取代。”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美娜迅速将剩下的蛋糕塊塞進 Boy-running 的演出服口袋,轉身撞上林在仁。後者手裡攥着張診斷書,臉色比平時更蒼白:“金铢昊的膝蓋積液已經到了必須手術的程度,可公司說他要是敢停訓,就按違約處理。”
美娜接過診斷書,看見 “關節鏡手術” 的字樣在淩晨的燈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沈天佑妹妹的胰島素注射器,想起張碧弟弟的漸凍症病曆,終于明白,這個行業的生存法則從來不是 “适者生存”,而是 “傷者自噬”。
“我們該怎麼辦?” 金铢昊的聲音裡帶着少年人的無助,“我不想像去年那個脊椎摔斷的弟弟一樣,後半輩子隻能坐在輪椅上......”
林在仁猛地轉身,一拳砸在牆上:“他叫賢秀,不是‘那個弟弟’!” 他的指節滲出鮮血,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他出事那天,我替他完成了整場演出,謝幕時台下的粉絲在喊他的名字,可公司連追悼會都沒讓開,說‘死人不能帶來收益’。”
美娜的眼眶發酸。她想起賢秀在合照裡的笑容,想起練習室牆上永不褪色的應援旗,忽然覺得那些閃爍的熒光棒,那些震耳欲聾的應援聲,都成了最鋒利的刺刀,一下下紮進少年們的心髒。
“我有辦法。” 美娜忽然開口,“把蛋糕藏在演出服裡,讓觀衆看到你們的真實狀态。” 她想起尚琳的《玻璃蝴蝶》MV,想起網友剪輯的事故合集,“也許觀衆早就在等待一個真相,而我們,就是傳遞真相的人。”
林在仁盯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好。就這麼幹。”
新人代演的首場演出在暴雨中拉開帷幕。美娜躲在側幕,看着 19 歲的替補生在升降台上發抖。他的演出服口袋裡露出錫紙一角,那是她昨晚偷偷塞進去的蛋糕塊,此刻正随着他的顫抖輕輕晃動,像一面小小的白旗。
“下面有請 Boy-running 帶來新曲《Fly Higher》!”
主持人的聲音被雨聲淹沒。美娜看見吳泰西站在幕布後,手裡攥着南向民的演出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當替補生在高空抛接環節出現失誤時,她聽見吳泰西的低吼,看見他像道閃電沖上舞台,在新人墜落的瞬間抱住了他。
舞台上的燈光驟然熄滅。暴雨打在頂棚上發出巨響,觀衆席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美娜沖進混亂的後台,看見吳泰西正抱着昏迷的新人,膝蓋跪在碎玻璃上,演出服被劃破,露出裡面斑駁的舊傷。
“叫救護車!” 她抓起對講機,卻被趕來的保安奪走。
“吳泰西,你被停訓了。” 金善娅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高跟鞋在積水的地面敲出冰冷的節奏,“公司會以‘擾亂演出秩序’起訴你,至于這個新人......” 她踢了踢地上的蛋糕錫紙,“就讓他背鍋吧,反正未成年,輿論會寬容些。”
美娜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你們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 金善娅挑眉,“别忘了,你也是公司的藝人,要是再管閑事,我不介意讓你和 Boy-running 一起消失。” 她轉身時,雨珠從傘骨滴落,在吳泰西的舊傷上綻開一朵朵深色的花,“對了,南向民的手術費,公司決定從你們的違約金裡扣除,畢竟......” 她輕笑,“他的夢想,是你們害的。”
暴雨愈發猛烈。美娜扶着吳泰西坐在後台角落,看着他腿上的玻璃碎片,忽然想起賢秀出事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林在仁不知何時蹲在身邊,手裡拿着沾血的蛋糕錫紙:“他們沒收了所有演出服,除了這個。”
錫紙展開的瞬間,美娜捂住嘴 —— 上面有用巧克力醬寫的血書:“我們不是商品”。那是金铢昊的字迹,筆畫邊緣暈開的巧克力,像極了他膝蓋滲出的血。
“這是我們最後的武器。” 吳泰西扯下濕透的演出服,露出胸前的 Boy-running 團徽紋身,“幫我個忙,把這個發給尚琳,讓她用《玻璃蝴蝶》的 MV 配樂。”
美娜點頭,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舞。當她按下發送鍵的瞬間,暴雨忽然停了,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照在吳泰西泛青的胡茬上,照在林在仁重新包紮的繃帶上,照在那張染血的錫紙上。
網上的輿論在十分鐘内爆炸。尚琳頂着公司的壓力發布了帶血書的演出服照片,沈天佑的紀錄片團隊公布了 Boy-running 練習室的真實錄像,美娜則将南向民墜落前的彩排視頻剪輯成短片,配上他未說完的 “别讓替補組的人上來”。
#BoyRunning 不是商品 #的話題在半小時内登頂熱搜。網友們翻出賢秀的舊微博,找出 Boy-running 曆年的傷病報告,甚至有黑客曝光了 FLY 娛樂的 “新人替換” 内部文件。美娜看着手機裡不斷上漲的轉發量,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心跳監護儀聲 —— 南向民的手術成功了,此刻正在蘇醒。
“謝謝......” 南向民的聲音微弱,卻清晰,“你們守住了舞台。”
美娜看着他纏着繃帶的腿,想起金铢昊藏在蛋糕裡的勇氣,想起吳泰西沖上舞台的背影,想起林在仁說的 “賢秀不是弟弟”。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偶像力量,從來不是完美無缺的舞台,而是一群少年用血肉之軀對抗資本的勇氣,是即使被碾成塵埃,也要在縫隙裡開出花的倔強。
深夜的 FLY 娛樂大樓前,粉絲們舉着 “拒絕消費痛苦” 的燈牌。美娜站在 Boy-running 練習室的窗邊,看着樓下的熒光海洋,忽然想起沈天佑說的 “星芒拿鐵”。原來真正的星光,一直都在,在少年們的眼神裡,在粉絲們的呐喊裡,在每一個為了夢想拼盡全力的瞬間裡。
手機震動,是沈天佑發來的消息:“蛋糕店今天收到 Boy-running 粉絲的集體訂單,備注都是‘多加巧克力碎’。” 附帶的照片裡,無數塊無糖蛋糕在烤箱裡散發着溫暖的光,每塊蛋糕上都插着小旗子,上面寫着:“你們值得被看見”。
美娜笑了,眼淚卻忽然掉下來。她轉頭看向練習室,吳泰西正在教金铢昊做複健,林在仁在給新人講高空動作的技巧,陽光穿過他們身後的窗戶,在地面投下六個長長的影子,像六棵倔強生長的樹,根系深深紮進這片布滿荊棘的土壤。
星光不問趕路人,時光不負有心人。而此刻,她終于相信,那些流過的血與淚,那些破碎的鏡子與繃帶,那些被資本碾碎又重新拼合的夢想,終将在某個清晨,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