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喧嚣如潮水般在身後退去,林在仁的掌心沁着冷汗,攥着美娜手腕的力道大得近乎要将她的骨骼捏碎。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鐵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聲,像某種不祥的預兆。美娜後背抵在粗糙的水泥牆上,看着男人喉結滾動,鎖骨處那圈泛着冷光的金屬環突然開始閃爍紅光,頻率快得如同瀕死者的心跳。
“還有三小時。” 林在仁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的鐵絲,“這玩意兒會爆炸。”
美娜的瞳孔劇烈收縮,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紅光吸引。她曾在娛樂新聞裡見過電子鐐铐,那是公司為防止練習生私自逃跑而設置的監控裝置,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親眼見到它出現在身邊人的身上,更沒想到它竟會成為緻命的威脅。記憶突然閃回到三年前,她第一次在練習室見到林在仁的場景 —— 他穿着破舊的衛衣,膝蓋處磨出毛邊,卻在跳舞時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子。那時她以為他隻是個懷揣夢想的普通練習生,卻不知這副鐐铐已在他身上禁锢了十年。
“你……” 美娜的聲音發顫,喉間像是塞了團浸水的棉花,“為什麼會這樣?”
林在仁沒有回答,隻是從西裝内袋裡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歌譜。封面用黑色馬克筆寫着《19:00》,字迹力透紙背,最後那個句号洇開小片墨漬,像滴幹涸的血。他的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美娜聞到淡淡煙草味混着雪松香水的氣息,那是他每次上台前必噴的古龍水,此刻卻讓她莫名心悸。她忽然想起去年平安夜,他在練習室偷偷給她烤棉花糖,火苗映得他側臉柔和,袖口還沾着她蹭上的草莓果醬 —— 那個畫面與眼前的血色鐐铐重疊,撕裂般的痛感突然攥緊她的心髒。
“十年了。” 林在仁的指尖停在某段旋律上,指腹摩挲着紙頁邊緣被反複折疊的痕迹,“每天淩晨四點的舞蹈室鏡子,第七排第三個儲物櫃裡發黴的面包,還有每周三聲樂課窗外那棵總在掉葉子的梧桐樹 —— 都在這裡面。”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喉結随着每一個字上下滾動,“你知道嗎?第七排儲物櫃的鎖芯裡,還卡着我第一次拿工資買的琴弦。”
美娜接過歌譜時,發現紙張背面有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像是用尺子比着寫的,每個字都方方正正,透着某種刻意的工整。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公司年會上,林在仁作為壓軸歌手演唱自己原創歌曲時,台下粉絲舉着的燈牌上寫着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那時她覺得這句子矯情,此刻卻在那些歪歪扭扭的筆記裡讀出了刺骨的寒意。筆記裡夾着張泛黃的車票,日期是 2015 年 4 月 17 日,從老家到首爾的夜班車 —— 那是他說自己出道失敗、回家種地的日子,原來他根本沒離開過這座牢籠。
“董事長辦公室第三個保險櫃。” 林在仁的指節叩響消防通道的鐵皮牆,驚飛了牆角的兩隻蟑螂,“密碼……”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的鐐铐,金屬環的紅光映得他臉色發灰,“你先看歌詞。”
美娜翻開第一頁,五線譜上方的歌詞寫得晦澀難懂:“黃昏在第十七根琴弦上打結,時針吃掉分針的瞬間,面包屑在月光裡長出年輪,鑰匙孔裡藏着未拆封的春天。” 她皺眉重讀兩遍,忽然注意到每行末尾的标點符号 —— 逗号、句号、頓号、問号,排列組合起來竟像是某種摩斯密碼。但當她試圖用手機燈光對照摩斯密碼表時,林在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别用手機查,他們在監控所有電子設備。” 他從褲兜掏出皺巴巴的便利貼和鉛筆,“用這個算。”
美娜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虎口有道新鮮的擦傷,結痂處還沾着木屑,像是強行撬過什麼東西。她低頭在便利貼上寫寫畫畫,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電梯抵達的 “叮” 聲,心髒猛地懸到嗓子眼。消防通道的聲控燈突然熄滅,兩人陷入短暫的黑暗,唯有林在仁鎖骨處的紅光如同一顆跳動的心髒,在幽暗中劃出詭異的弧線。美娜下意識屏住呼吸,能清晰聽見自己睫毛顫動的聲音,以及身旁男人胸腔裡傳來的不規則心跳 —— 那頻率與鐐铐的紅光完全同步,像死神在倒計時。
“董事長辦公室在頂樓。” 林在仁的呼吸噴在她耳後,帶着某種灼熱的急迫,“保險櫃密碼是……” 他的聲音突然被走廊裡傳來的皮鞋聲打斷,美娜感覺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像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她想起上周六在錄音棚,他教她唱和聲時,也是這樣的呼吸頻率,帶着薄荷糖的清涼氣息,此刻卻混着鐵鏽味,令人作嘔。
就在這時,美娜手中的歌譜忽然飄落一張照片。她下意識彎腰去撿,卻在看清照片内容的瞬間渾身血液凝固 —— 畫面裡,她的父親穿着那件永遠筆挺的藏藍色西裝,正握着徐敏英的手。徐敏英是公司的金牌制作人,上周還在錄音棚裡誇她嗓音有辨識度,說要給她量身打造單曲。照片背景是城郊那家廢棄的汽車旅館,父親去世前三天的監控錄像裡,他曾出現在那裡,那時她以為父親是去見生意夥伴,卻沒想到會是徐敏英。
“别看!” 林在仁突然伸手去搶照片,卻在觸碰到的瞬間猛地縮回手,像是被燙到般。美娜注意到他無名指根部有塊淡色的疤痕,形狀像道新月 —— 她曾在父親舊相冊裡見過類似的傷疤,那是年輕時玩吉他留下的。記憶突然清晰:十二歲生日那天,父親抱着把破吉他給她彈生日快樂歌,指尖就是這樣的月牙形疤痕,當時他說 “這是夢想留下的印記”。
走廊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着對講機的電流聲。林在仁突然扯開領帶,露出鎖骨處的鐐铐 —— 那東西的紅光已經變成刺眼的血紅色,每隔三秒就發出蜂鳴般的警報聲。美娜聞到焦糊味,這才驚覺鐐铐邊緣的皮膚正在冒煙,他不知何時用刀片割開了周圍的皮肉,露出青白的鎖骨骨茬。那道傷口周圍的皮膚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顯然早已感染,而他竟帶着這樣的傷在舞台上跳舞,在慶功宴上舉杯,在她面前笑得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