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決定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這次餘眠倒是接得很快，幾乎是秒接，特别小聲地叫了句：“哥。”
“眠眠。”江楓輕咳了一聲，小聲地叫他，“你還在生氣嗎？”
本來他打算明天再給餘眠回的，但又擔心餘眠生一晚上悶氣，想了想幹脆還是打了個視頻電話。
餘眠果然還是有點不太高興，悶悶地說：“……沒有。”
“哥哥錯了，剛剛不該那樣說你。”江楓軟着嗓音哄他，“你别生氣了，下次不會讓他打擾你學習的。”
餘眠垂着頭，很低地應了一聲：“嗯。”
看他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江楓輕歎了一口氣，柔聲繼續哄他：“大不了哥哥不讓他睡這屋了，家裡空卧室多的是，到時候讓他睡别的房間。”
“真的？”餘眠擡眼認真地看着他，“哥哥不許騙我。”
“怎麼可能？”江楓在心裡稍稍松口氣，立馬沖手機裡面的餘眠笑得很燦爛，“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餘眠也露出個笑來，眨了下眼睛：“好。”
盡管他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但他不想被哥哥太早察覺到他不安分的心思，也不想讓哥哥太過于為難。
所以隻要哥哥願意哄一哄他，他就可以暫時不計較。
“嗯？”江楓愣了下，像是沒料到餘眠突然變得這麼好哄，試探性地問，“眠眠……你不生氣了嗎？”
“我怎麼舍得生哥哥的氣呢？”餘眠點了下頭，很輕地笑了笑，“本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江楓頓時覺得更愧疚了，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沒有，跟你沒關系，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我做得不對。”
“沒有。”餘眠很淺地勾了勾唇，“哥哥沒做錯，剛剛是我有點任性了。”
見他這麼懂事，江楓更心疼他了，認真地想了想，便輕聲開口：“眠眠你有沒有什麼特别想要的東西嗎？”
餘眠剛想搖頭，下一秒卻聽見江楓繼續說：“不管什麼都可以哦，隻要你想要，哥哥都會送給你的。”
剛要說出口的拒絕又被餘眠重新咽了下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視頻裡的江楓，語氣帶着一絲興奮與激動：“真的嗎？”
頓了頓，他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哥，我要什麼都可以嗎？”
江楓看到他開心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點了下頭：“對，什麼都可以。”
随即他又極為鄭重地看着餘眠：“眠眠想要什麼呢？”
想要你。
想要你喜歡我。
不是哥哥對弟弟的喜歡。
而是真真正正地喜歡我。
這是餘眠的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來的第一想法，但他及時止住了嘴沒說出口，而是改口道：“這個可以不可以留到等我真正想要的那天再跟哥哥提？”
江楓一頓，沒太理解他的意思，有點迷茫地出聲：“啊？”
“因為我現在還沒有特别想要的東西。”餘眠眨了下眼睛，小聲地跟他解釋，“但以後一定會有的，所以我想留到那個時候可以嗎？”
“可以啊。”江楓一聽他這麼小心翼翼地說着自己的請求，莫名覺得有點心酸，毫不猶豫地張口答應了，“隻要你有想要的，随時都可以跟哥哥說。”
說完他又沖餘眠眉眼彎彎地笑：“時間期限是永久有效。”
看着他的笑容，餘眠那顆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的心忽然一下就安定了下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嗓音充滿了愉悅的意味：“哥哥說到要做到。”
“當然。”江楓毫無所知地點了點頭，他以為餘眠覺得自己哄騙他，便十分認真地再次跟他承諾，“哥哥說到做到，騙你是小狗。”
餘眠的眉眼帶笑，微彎的眼眸閃着點點星光，溫溫柔柔地看着江楓。
“嗯，騙人是小狗。”
哥哥。
這可是你說的哦。
——
沒過多久餘眠就接到了A中的錄取通知書，當江楓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為此高興了好幾天睡不着覺，要不是因為餘眠不喜歡人多太熱鬧，他恨不得給擺個升學宴。
作為被錄取的餘眠本人反而很平靜，像是在意料之中。
高一開學的那天，江楓早早地就在學校門口伸長脖頸四處張望，特意等着他的到來。
段隐并不知情，他瞅着江楓那副焦急和期待的勁兒，隻覺得江楓八成是背着他談戀愛了。
于是他賤兮兮地湊過去，學着江楓的模樣專門往他的視線看：“江哥，你幹嘛呢？”
“等人。”江楓一直被他擋着視線，有點煩躁地推開他，“不是，你非得湊那麼近幹嘛啊？”
“啧，果然是不愛了。”段隐立馬又跟沒骨頭似的貼在他身上，柔柔弱弱地說，“想當初我還是正妻的時候……”
“停停停，給我打住。”江楓的雙手熟練地在身前比了個大大的叉，沒好氣地說，“我今天真有事，你别來打擾我。”
“什麼事啊？”段隐擡起下巴不滿地哼了一聲，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江楓：“……”
還沒等他說話，段隐又立刻換上了凄慘的哭喪臉：“哎，終究是我人老珠黃，你還是出了軌……”
江楓：“。”
他有時候真的想撬開段隐的腦袋瓜，看看他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犯病了記得吃藥。”江楓翻了個白眼，離他遠遠的，一臉嫌棄，“别來沾邊。”
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段隐沒忍住大笑起來，恢複了正常的狀态，吊兒郎當地攬住江楓的肩膀：“江哥，你到底在等誰啊？”
“我弟。”江楓的眼睛始終望着前方，緊緊盯着門口處沒離開過，解釋道，“他考上我們學校了，高一的。”
“這樣啊。”段隐托着下巴點了下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等會，我記得你不就隻有雙胞胎姐姐嗎？哪裡來的弟弟？”
“不是親的。”江楓一直找不到餘眠的身影，心裡難免着急起來，也沒心思跟他說話了，“就我以前經常跟你說的那個弟弟，他叫餘眠。”
段隐一下就想起來了。
江楓的确經常跟他提起餘眠，天天張口閉口就是眠眠，聽得他耳朵都起繭子了，想不記得都難。
而且每次他提出想看餘眠長什麼樣子，都會被江楓以各種理由拒絕。
啧，看他這架勢，知道的餘眠是他弟弟，不知道的還以為餘眠是他網戀奔現的對象呢。
段隐暗地裡咂摸了下嘴，還是沒敢把這話說出來。
他是真怕說出來自己被江楓給揍死。
想到這，他就更想看看餘眠的真面目了，又忍不住學着江楓的模樣四處張望着。
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在前方不遠處頓住了。
那裡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尖上那顆美人痣的點綴，讓他整張臉顯得更加精緻，給人一股幹淨利落的冷冽感，但男生似乎不太喜歡這種熱鬧的場景，渾身散發着淡漠疏離的氣息。
而段隐的第一反應竟然是——
卧槽。
這張臉一看就是江哥的菜。
百分百是江哥喜歡的類型。
他激動地拍了拍旁邊江楓的肩膀，指着剛才那個男生的方向：“江哥江哥，你快看那個男生，絕對是你喜歡的……”
“類型”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段隐的手下一空，差點一個趔趄，緊接着就眼睜睜地看着江楓朝着那個男生跑了過去，還很親密地摸了摸男生的頭。
而男生一看到江楓，身上的冷淡疏離的氣息就瞬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乖巧聽話，眼神也變得很柔軟。
段隐：“……”
媽的，小醜竟是我自己。
——
江楓本來被段隐煩得不行，剛想一拳過去讓他閉嘴，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餘眠，他根本沒聽清段隐剛才說了什麼，高高興興地直接朝着餘眠飛奔了過去：“眠眠！”
他跑到餘眠跟前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習慣性伸出手摸了摸餘眠柔軟的頭頂，忽然發現餘眠都跟他差不多高了。
也對。
眠眠都到長身體的時候了，看來以後得給他多給他補充點營養了。
想到這，江楓笑着拿過餘眠手裡頭的行李，語氣溫柔：“對不起啊，哥哥這兩天有事實在忙不過來，沒去接你。”
“沒事。”餘眠面色平靜地搖了搖頭，“哥哥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
江楓最聽不得他說這種話，又忍不住心疼，剛想開口安撫他，段隐卻突然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大聲地叫他：“江哥！”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段隐就已經跑到兩人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奇地看着餘眠：“江哥，這是你弟弟啊？”
江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此刻的段隐根本無心跟他進行眼神交流，自顧自地又問了一遍：“你不介紹下？”
江楓本來沒想讓餘眠那麼快跟段隐認識的，畢竟當初暑假的時候餘眠因為他生自己氣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
他深呼吸一口氣，隻能硬着頭皮介紹道：“眠眠，這是我朋友段隐，跟我一個班的，你叫他學長就可以了。”
餘眠一頓，很主動地朝段隐伸出手，臉上還帶着禮貌的笑容：“學長好，我叫餘眠。”
“哎哎，學弟。”段隐被他的主動搞得愣了下，莫名有點受寵若驚，忙不疊跟他握手，“你好你好。”
說完他便想抽出手，卻沒想到根本抽不出來。
段隐有點懵逼，緊接着他的手就被扣得更緊了，這一下差點導緻他當場失去面部表情管理。
卧槽。
學弟沒事擰他手幹什麼？！
然而還沒等想明白其中緣由，餘眠就一邊不動聲色地暗自施力，一點一點收緊力度死死扣住段隐，一邊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點頭：“嗯，還要謝謝學長一直以來對我哥的照顧。”
他還特意在“我哥”和“照顧”兩個詞上加重了語氣。
段隐疼得面色扭曲，倒吸了一口涼氣。
艹，學弟到底什麼意思？
擱他這宣示什麼主權呢？
他的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嘴角抽搐：“應……應該的，平時江哥也挺照顧我的。”
誰知話音剛落餘眠的力度就猛地一下變得特别兇狠，痛得段隐感覺骨節錯位想滿地打滾的時候，他卻突然收回力氣，速度快到段隐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
段隐下意識就捧着自己差點骨折的手指，剛想跟江楓哭訴又聽見餘眠溫溫柔柔的低沉嗓音傳來，帶了一絲訝異與無辜：“學長，我就跟你握個手而已，你怎麼了？”
聽到這話的江楓才注意到段隐的不對勁，有些奇怪地問他：“段隐，你怎麼握個手都要哭啊？”
說完他又想到了什麼，一臉嫌棄地看着他：“你不會是真的入戲太深了吧？我告訴你啊，别在我弟面前演你那一套戲。”
段隐：“……”
艹，他這次真的不是在演戲啊！
是真他娘的疼得想哭啊！
他現在就跟那吃黃連的啞巴一樣有苦說不出，即便他再怎麼解釋江楓也不相信他，隻是說他的戲演得比以前逼真了不少，還特别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繼續保持這樣的演技，說不定真的以後走上演員的路子。
段隐看了一眼臉上挂着無辜笑容的餘眠，很是憋屈地點了下頭。
趁餘眠中途有事離開的空隙，段隐神情糾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很認真地開了口：“江哥，你有沒有覺得你弟弟有點太……”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很努力地從腦子裡搜刮出最貼切的形容詞。
“嗯？我弟弟太乖了是吧？”江楓很自然地接過他的話，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眠眠實在是太懂事了，有時候覺得我這個哥哥當的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段隐：“……”
餘眠哪裡乖他硬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茶藝精湛和不好惹這兩點他倒是感受深刻。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江楓，很委婉地提醒道：“其實我是覺得你弟弟的性格可能跟他表面不太一樣……”
他越說到後面聲音就越小，還沒等他說完，就聽到背後傳來平靜又低沉的嗓音：“哥。”
“嗯？”江楓應了一聲，擡起頭笑着說，“眠眠，你弄好了？”
“嗯。”餘眠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忽然微微偏過頭看着段隐，“學長，你剛剛跟我哥說什麼了嗎？”
江楓眨了下眼睛，也跟着轉頭去看段隐：“對哦，你剛剛跟我說什麼來着？”
“咳、咳咳……”段隐說壞話被當場抓包，尴尬得直咳嗽，“沒什麼，我……”
看到他有點過激的反應，餘眠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很是意味深長地朝他笑了一下：“學長怎麼了？”
段隐卻隻覺得登時像是被什麼死死盯住了一般，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至脊背，冷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趕忙搖了搖頭：“沒事沒事，就是覺得有點冷……”
“冷？”江楓看了看他的短袖t恤，又擡頭看了一眼直射的太陽，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皺着眉問，“你不會是發燒了吧？”
餘眠的眼神一凝，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脊背一涼的段隐下意識躲開江楓的手，慌亂地瘋狂搖頭：“沒有沒有，我沒事……”
“沒事最好。”江楓沒多想，收回手的同時歎了口氣，“如果還是覺得不舒服，記得去醫務室看看。”
段隐在餘眠那快要凍死人的眼神中硬着頭皮點了下頭：“好、好的。”
江楓這才放下心來，轉頭又跟餘眠聊天。
而一旁的段隐親眼目睹了原本神情冷淡的餘眠在江楓轉過頭的一瞬間秒變乖巧小奶狗，還溫溫柔柔地跟江楓說着話。
段隐：“……”
他看着江楓親密無間地拉着餘眠的手往教室走，而餘眠趁江楓沒注意的時候，轉過頭沖他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艹。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學弟到底為什麼要這麼針對他啊？！
正當段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忽然看到餘眠微微彎下腰，認真又仔細地給江楓系鞋帶，擡起頭看向江楓的眼神裡滿是溫柔缱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的占有欲，又很快隐去。
他的腦子裡倏地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過。
我操？！
不會真是他想的那樣吧？！
——
江楓因為餘眠開學的事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到了上晚自的時候他已經累得不行了，偏偏段隐這個時候又湊了過來。
他跟做賊似的探了探四周，确定班主任不在後門窗口處偷窺，才小聲地叫他：“江哥江哥。”
“嗯？”江楓困得眼皮打架，但還是強撐着應他，“怎麼了？”
段隐撞了撞他的胳膊，擠眉弄眼地說：“你居然背着我還玩養成系那一套，真可以啊你。”
“哈？”江楓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麼啊？”
“哎呀，你就别瞞着我了。”段隐攬過他的肩膀，賤兮兮地湊近他耳邊壓低嗓音，語氣暧昧，“你那弟弟其實是給你自己養的童養媳吧？”
什……什麼玩意兒？
童養媳？？？
“段隐你特麼的有毛病是吧？”江楓着實被他的話給吓得不輕，毫不猶豫一腳踹過去，“什麼童養媳，他是我弟！”
段隐已經被江楓踹習慣了，熟練地躲開他的攻擊，笑嘻嘻地說：“反正又不是親的。”
“段隐！”江楓被他氣得擡腿又是一腳，惡狠狠地瞪着他，“你他媽的自己心髒看什麼都髒！”
“别生氣嘛。”段隐再次靈活地往旁邊一躲，嬉皮笑臉地看着他，“我就開個玩笑，你那麼大反應幹什麼呀？”
頓了頓，他又露出個了然于心的笑容：“不會是因為被我說中了吧？”
江楓冷笑兩聲，随即面無表情地按了按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找死是吧？”
“錯了錯了。”段隐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連忙讨饒，“我這不是看你弟弟那張臉完全就是你喜歡的類型才來問問你的嘛？”
江楓微微皺着眉，唇角繃直：“他長得再對我胃口，那也是我弟弟。”
頓了頓，他又面無表情地看着段隐：“還是說，你覺得我是那種對弟弟下手的禽獸？”
“沒有沒有，我沒這個意思！”段隐一看他是真生氣了，雙手合一地瘋狂搖頭，“江哥，我錯了錯了真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
“行了。”江楓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的位置，“快滾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别來煩我。”
“好嘞，遵命！”
——
江楓下了晚自習後便打算去找餘眠，卻沒想到剛出門就聽見餘眠略帶欣喜的嗓音：“哥。”
“你怎麼來了？”他愣了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笑着說，“不是說等哥哥去找你嗎？”
“我太想哥哥了。”餘眠眨了下眼睛，唇角微勾，“所以就來了。”
堪稱情話的言語從餘眠的嘴裡說出來讓江楓的動作一頓，愣愣地對上他灼熱的視線，莫名覺得氛圍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他迅速收回手，習慣性地拉着他的手往校門口走：“嗯，我也很想眠眠。”
餘眠唇角的笑意更深，看向他的眼神帶着滿足和愉悅。
而江楓看着他的笑，莫名想起段隐說的那句“你弟弟這張臉完全就是你喜歡的類型”，忍不住偏過頭多看了餘眠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