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眠的嗓音輕飄飄的，說出來的話卻如同煙花一樣在江楓的腦子裡嘭地一下炸開了。
他剛剛是在吃……吃醋嗎？
他吃什麼醋？
眠眠的嗎？
怎麼可能？
一想到這的江楓下意識就想否認這個說法，可是他的腦海裡卻忽然蹦出來自己前面因為餘眠而出現的種種不正常的奇奇怪怪的反應。
……是了。
為什麼當他察覺到盧簡很有可能是喜歡眠眠的時候會下意識覺得非常的不高興？
為什麼當他發現盧簡跟眠眠關系看起來很好的樣子會很不爽，甚至還會下意識地想要更進一步地阻止他們的親密接觸？
為什麼他隻要一想到眠眠會喜歡上别人的時候心底就五味雜陳？
……等等。
如果用吃醋來解釋的話，他這一切不對勁的舉動似乎都能說得通了。
所以其實現在的他……對眠眠早已經不是正常哥哥對弟弟的感情，而是更偏向于那種喜歡嗎？
江楓的腦子一下就不夠用了，噼裡啪啦地短路了好幾分鐘。
他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動作停滞了好一會兒，幾乎是在意識到自己極有可能就是喜歡餘眠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跳都猛地砰砰加快了好幾拍。
“哥？在想什麼呢？”餘眠看出來他在神遊天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半天，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
見江楓還是沒多大反應，他微微擡起眼湊近江楓跟前，一臉疑惑不解的神情地望着他，“你怎麼了？”
江楓這才恍惚間緩慢地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用僵直的手指摁住不安分的心跳，一偏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餘眠湊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此刻隔得極近極近，近到餘眠那張漂亮的美人臉蛋就這樣毫無遮掩地無限放大在他眼前，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餘眠臉上細小柔軟的絨毛。
“我、我沒想什麼呀眠眠……”他的瞳孔劇縮，臉頰騰地一下變得滾燙，心髒也怦怦亂跳得厲害。
他飛快地垂下顫動的眼睫，呼吸急促得厲害，抖着嗓音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沒怎麼呀……已經擦得差不多了，眠、眠眠你先好好休息吧……”
說完江楓就倉促慌張地低下頭，都不敢再多看餘眠一眼，急匆匆地胡亂找了個理由就落荒而逃了。
即便如此，這次出去的時候他沒忘記順手關上房門。
獨留餘眠一個人坐在床上，一直還保持剛才湊近的動作沒緩過神來。
他的手還維持着想摸頭的姿勢，停滞在半空中。
餘眠遲鈍地眨了下眼睛，滿臉的問号和茫然地看着江楓倉惶離開的背影。
——
再次出逃的江楓一臉生無可戀地靠坐在椅子上幫餘奶奶不緊不慢地擇着新鮮帶泥的青菜。
他表面上時不時也會笑眯眯地着跟餘奶奶搭腔，幾句話就把餘奶奶哄得格外高興。
但他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安靜溫和地聽着老人家帶着關心的絮絮叨叨。
事實上江楓此時此刻的注意力根本不怎麼集中。
因為他現在最主要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腦子裡全是關于餘眠的事情。
他偶爾會點點頭眉眼帶笑地回應餘奶奶的問題，也會在沒人看見的角度愁眉不展，時不時還會微不可察地唉聲歎氣兩聲。
事實上，江楓從想通到确定心意再到現在腦子還是懵懵的，有點不可置信地捂着怦怦直跳的心髒出神。
他竟然真的喜歡上了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弟弟。
想到當初他跟段隐有多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不可能喜歡上跟親生沒區别的弟弟。
他甚至還十分正氣凜然地反駁了所謂的“童養夫”。
然而之前有多覺得不可能，現在就有多打臉。
這臉打的是真疼啊。
關鍵是他還挺樂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
他可真是個……禽獸不如的玩意兒啊。
……從某方面來說，他的确不是個東西啊。
江楓這人平時就挺會罵，怼人也幾乎沒怎麼輸過，現在罵起自己來那更是毫不留情，甚至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念頭和想法無比唾棄。
但唾棄完的他很快又開始不自覺地想别的有的沒的，思緒有些飄忽不定。
比如——
眠眠現在還喜歡他嗎？
雖然眠眠之前說要放棄喜歡自己了，但這也并不代表現在就已經不喜歡了……吧？
那……如果自己現在去表白會不會太唐突了？
江楓微微擡起下巴，稍稍偏過頭看了眼仍舊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時機突然表白，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不正确的。
畢竟之前他拒絕過眠眠那麼多次，突然的表白眠眠不一定會相信，說不定可能還會以為自己在跟他開玩笑。
那如果自己現在反過來去追眠眠的話呢……
江楓眉心微蹙，不自覺地陷入沉思。
說實話，現在的他沒有足夠的自信，也不敢十分笃定地說眠眠百分之百會答應自己的追求。
江楓癟了癟嘴，仰起頭盯着頂上黑紅色的瓦片看了半天，半晌後低頭垂下眼簾，幽幽地歎了口氣。
算了。
到時候眠眠同不同意跟他交往是一回事，萬一吓到眠眠導緻兩人關系更加僵持的話那豈不是太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的江楓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愁得不停地抓頭發。
追也行不通，不追的話更行不通，那他以後到底要怎麼面對眠眠呢？
明明他現在已經确定對眠眠的心意了，為什麼好像反而卻比以前懵懂無知的時候更加棘手了呢？
江楓的腦子亂糟糟的，心底不自覺地又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這時他忽然無端地想起顧尋川跟他說的那些話來。
“……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但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逃避了，勇敢點去面對現實。”
“……但你也要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去問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到那個時候，你自然便會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随着顧尋川的話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地回響，江楓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愈發堅定又認真。
仔細想想，顧尋川說的沒錯。
現在的他不能再繼續跟以前那樣總是逃避現實了，要更加坦誠地去面對自己的感情，但也不能操之過急，不然這樣也很容易适得其反。
換句話說，他不需要刻意去隐藏對眠眠的喜歡，也不需要通過猛烈的追求來向眠眠表達他的心意。
他要做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眠眠對眠眠好，隻不過不再是以哥哥的身份。
剩下的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到時候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水到渠成，他自然而然也會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想到這裡的江楓的神情不再愁苦和糾結，一直微蹙的眉頭緩慢地舒展開來。
他輕輕彎了彎唇，眉眼清清亮亮的很溫柔，像是終于恢複了他原本明朗柔和的模樣。
——
自從上次感冒發燒的事件之後，餘眠就發現最近的江楓似乎又變回了以前待他溫柔親熱如初的哥哥。
但他卻又隐隐約約地察覺到現在的江楓比起之前還是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可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太對。
就比如現在。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江楓低着頭認認真真洗了一大串葡萄，而後擡眸笑盈盈地朝他彎唇，眼睛很亮地将剝好的葡萄遞到他嘴邊：“喏，眠眠張嘴。”
他臉上隐約露出些許緊張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期待。
因為現在剛吃完午飯沒多久，此時此刻的餘眠正站在廚房裡的水龍頭處，半卷起衣袖口洗刷着碗筷。
他騰不出手推辭，本來下意識偏過頭想拒絕江楓過于熱情的投喂，一垂眸卻再次撞進那雙明亮清澈又滿懷期待的眼睛裡。
他感覺到自己沉寂許久的心跳又開始躁動不安了。
哥哥總是這樣。
每次在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放棄喜歡他的時候，就會在他眼前亂晃。
總是對他做着很多看似很正常卻又極具暧昧的事情，勾着他七上八下的心亂如麻，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為他心動。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哥哥好像變得特别喜歡跟他親密接觸。
例如各種花式摸頭殺和親昵行為，總是有意無意給他制造出暧昧不清的氛圍，讓他恍惚間産生了一種哥哥似乎同樣也喜歡他的錯覺。
餘眠在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沉默了好半晌最終還是乖順地微張開唇，将葡萄咬進了嘴裡。
江楓趁機又多喂了好幾顆鮮嫩多汁的葡萄。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裡蔓延，餘眠眨了下眼睛，慢慢地開口：“哥，怎麼這幾天都不跟奶奶一起出去走走了？嗯？”
換做以往，不管江楓在他家裡待多久，無論再怎麼忙再沒有時間，飯後都是會陪着餘奶奶散步或者談心的。
江楓光顧着看他吞咽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的性感模樣，平日裡薄唇也因為葡萄汁而被染上了一層漂亮水潤的光澤，看起來就很好親的樣子。
他當下滿腦子都是想摸想親，一聽到餘眠的問話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因為我現在更想和你待在一起呀眠眠。”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都怔住了，餘眠連刷碗的動作都停滞在了半空中，直直地盯着江楓的眼睛發怔。
很顯然，江楓的這句話對他的沖擊力有點大。
江楓這回率先反應了過來，自知剛才那話該說不說聽起來似乎有點暧昧不明了。
他有些懊惱自己突如其來過于直白的話語，怕吓到餘眠，他的腦子飛速運轉。
沒多想他便趕緊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啊，因為奶奶最近很喜歡去後面那一片竹林附近溜達嘛，我怕可能又會遇到蛇，所以就不太想去了嘛……”
餘眠緩過神來，默默看了眼有點手足無措的江楓，又透過窗戶瞥到外面包裹樹枝的薄雪。
他抿了抿唇，輕聲開口：“哥，現在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