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在狹窄的鄉道上悠悠駛過。
江赜坐在主位,用袖子輕輕捂着鼻子,隻因旁邊的兩人身上的味道實在太沖。
阿朝瞧見了自家主子的動作,有些羞愧地低着頭,身子往馬車門口挪了挪,想讓風吹散些這味道。
而林舟則陰沉着臉坐在旁邊,一點眼神都不留給車上的兩人。
江赜在姜雲面前将她強行拉走,已經叫她很不愉快了,再加上他們還要帶着她下山,去離謙和院那麼遠的地方,林舟心中更加生氣,可又要顧忌江赜的身份,隻能強行把這怒氣給壓下去。
江赜目光落到林舟臉上,瞧着她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一笑,“怎的?本世子帶你去治腿,你還不服氣?”
林舟擡眼,瞧着江赜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
她悶悶道:“沒有。”
“那你陰沉着一張臉,給我擺臉色,是怪本世子沒有伺候好你?”
江赜打開扇子搖了搖,用扇子指着林舟方向,“阿朝,你瞧這人還有脾氣了,在書院裡不是能挺能忍的嗎?”
林舟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将頭扭向窗戶,不再看兩人。
馬車停了下來。
林舟跟着江赜下了車,迎面撲鼻而來的就是濃濃的藥味。
她擡頭望去,這處隻是一間很普通的小木屋。
正當林舟疑惑時,就見屋裡走出一個大夫打扮的女子來。
那女子見到林舟,目光在她身上滞留了一會兒,有些好奇,但還是看向旁邊的江赜問道:“世子前來,是要取什麼藥?”
江赜擺擺手,指着身後的林舟,“給他看腿。”
醫女心中明了,對着林舟笑盈盈道:“這位小公子腿傷到了何處?可否讓我瞧一眼傷口?”
林舟聞言,兩隻手抓緊了褲腿,看向江赜,“世子,我突然覺得好多了,不必看了吧……”
平日裡,别人頂多說她比起正常男子來長得矮小了一些,但也沒人懷疑過她。
但是這露胳膊露腿的事,就不好說了。
林舟見過田地裡幹農活的農戶,他們露出來的胳膊和腿,黝黑健壯,和她的就完全不一樣。
她生怕這褲腿被撈起來後,突然引人生疑。
特别身邊站着的是江赜這種完全不能信賴的人。
江赜“啧”了一聲,“小爺千辛萬苦把你從謙和院裡弄出來,你就給小爺說這個?”
他低眉看着扭扭捏捏的林舟,“阿朝。”
江赜一發話,阿朝就撸起袖子朝着林舟走去。
林舟慌忙後退幾步,聲音中都帶了幾分驚恐,“你别過來!”
江赜訝然。
看着步步逼近的阿朝,林舟想,要不是這處位置偏僻,她不識路,她早就顧不得什麼腿傷不腿傷的,肯定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看着林舟逐漸蒼白的臉,江赜眸光微動,無奈一歎,“算了,阿朝。”
他轉頭朝旁邊的醫女微微一笑,“這小子,臊得慌,去拿些擦傷扭傷的藥給他。”
醫女目光在林舟和江赜之間來回轉悠,忽而笑了笑,“世子稍等。”
醫女轉身回了屋内。
看阿朝真的沒有再來掀她褲腿的動作,林舟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氣。
沒等多久,那醫女就拎着藥包回來了。
她笑盈盈地将藥包遞到林舟手上,“若是外傷,用這幾劑藥都有助于傷口痊愈。”
這醫女面上白白淨淨的,笑起來十分親切。
林舟一愣,“謝謝。”
見林舟收下了藥包,江赜這才滿意了。
他用折扇指了指醫女,“她叫阿勉,日後若有需要就診,可來找她。”
聞言,醫女一愣,目光再次落到林舟身上,鄭重地朝林舟行了個禮。
林舟并不知曉那醫女眼神中的深意,作了個揖以表回禮。
三人上了馬車,又是一路無言。
林舟垂眸看着腳邊的藥包,想到剛剛那個獨居在這偏僻之處的醫女,不由得問道:“剛剛那位阿勉姑娘,為何一個人在此處?”
她所見過的大夫,大多都是男性,隻有極少數貴族門庭之中才有一兩個專為婦人看病的醫女。
而像阿勉姑娘這種獨居在外的醫女,林舟從未見過。
江赜看着林舟,面無表情道:“怎的?看上阿勉了?”
林舟一噎,瞪了眼江赜。
江赜哈哈一笑,“阿勉潛心醫術,家中父母不願她做這種抛頭露面的事,便一個人搬出來了。本世子不過給她提供一個栖身之地,她以醫術回報本世子罷了。”
林舟想了想,“以世子的本事,大可讓她做豪門貴族之中的女大夫。”
江赜一歎,“人各有志,她更願為普通百姓就診而已。”
林舟微愣,看向了江赜。
他微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林舟的注視下,江赜緩緩擡眸,看向林舟,鄭重道:“阿勉心所有屬,你還是不要多想了。”
林舟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收回目光,不想再看江赜一眼。
馬車又安靜了下來。
隻是林舟想了想,覺得方才江赜說的話并不是一個纨绔子弟能夠說出來的。
正想着,她不由得問:“世子的志,是什麼呢?”
話音剛落,林舟就覺得自己多嘴了。
旁邊的阿朝警惕地朝她看了過來。
而江赜本人則一動不動地坐着,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