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停了輛馬車。
旁邊的亭子旁,裡三層外三層的站滿了侍衛,警惕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這些糕點,是我特意為林大人準備的,不知林大人可喜歡?”
亭中的男子用手舉着糕點送至林舟眼前,笑意盈盈道。
林舟看着眼前的糕點,連忙拱手道:“草民惶恐。”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對方腰間佩戴的玉佩上。
羊脂白玉。
若她猜得不錯,這人應是皇室中人。
男子笑了笑,沒有介懷林舟的推脫,将糕點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林大人自山下而歸,可有看過那黃榜上的名次了?”
林舟道:“看過了。”
男子拍手,笑道:“恭喜林大人,賀喜林大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黃榜聞名天下,可喜可歎。”
林舟低下頭,“大人過譽了,在草民之上的狀元、榜眼二人比草民更甚。草民所學所會,不值一提。”
“哎。”
男子擡手,旁邊的人就為他倒了杯茶,“那兩人從小受着國子監的教誨,若考不過你,豈不是丢人丢大發了?”
在男子的笑聲中,林舟坐如針氈,“是草民多言了。”
聞言,男子卻道:“林大人不必謙虛,依我看,你的智謀遠遠在他們二人之上。”
林舟連忙起身,“草民不敢。”
男子笑呵呵地看着她,“不知林大人是哪裡人?竟能培養出林大人這般聰慧之人。”
林舟心道,還是問到這個問題了。
她平靜道:“草民乃荊州人士,爹娘早先時候在饑荒中死去,如今草民孑然一身,颠沛流離,并無定居。”
“哦?”
男子笑意更深,目光落在林舟身上。
下一刻,男子問了一句,“不知林大人的弟弟妹妹可還好?”
林舟心一驚,放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拽住衣擺,“草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男子看林舟臉色都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是與林大人閑談,大人不必驚慌。”
話是這麼說,林舟心裡可靜不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但身子還是忍不住地在顫抖。
“聽說林大人策論一向很好。今日天氣正好,本宮想與林大人論一論某位官員。”
本宮......
林舟連忙向男子跪了下去,“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齊承沅沒有讓她起來,他站起身來,負手踱步而過,幽幽道:“約莫是八年前的宋家大考受賄案,林大人可有聽聞?”
林舟頭抵在石闆上,聞言,十指暗暗用力。
“略有耳聞。”
齊承沅笑了笑,“林大人,遠在荊州,竟也能知曉此案。”
林舟暗暗咽了咽唾沫,“當年轟動天下的案件,草民怎會不知?”
八年前京城大考,出題者宋青山貪财忘義,将考題暗中售與不少富家子弟,受賄大筆銀錢。
其門下學生唐卓忍辱負重,暗中收集證據,最終一紙狀書将宋青山告到了禦前。
昔日朝廷大員瞬間淪為階下囚,全家流放嶺南。
次年,宋青山卒于流放途中,宋家遭遇大火,無人生還。
“林大人如今也是考生,對于這位曾經受賄的宋大人,有何評價啊?”
林舟額頭磕在冰冷的石地上,良久後道:“買題學子踏我等脊梁登科,受賄考官毀我钺朝大考清譽,事後聖上命人将此事載入史冊,以警後人。宋青山所作所為有違公道二字,這千古罵名......該背。”
聞言,齊承沅哈哈大笑。
他邊搖頭邊道:“林大人啊林大人,我見過你在考場上的策論,字字點要,句句誅心,實在讓本宮欽佩。但令本宮最敬佩的,還是你這顆臨危不懼的心啊。”
林舟心堕冰窖。
齊承沅俯身,低聲道:“林大人,你說本宮應該叫你林舟,還是叫你宋竟思呢?”
當宋竟思的名字出現時,林舟就知道她已無法狡辯了。
林舟慢慢直起身來,她目光凝在眼前的石階上,随後看向了齊承沅。
林舟從來沒想到,她還未踏入皇宮一步,就叫人戳破了她可笑的僞裝。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林舟也不怕了,亂跳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迎着齊承沅的目光,慢慢道:“太子殿下希望我是誰,我便是誰。”
钺朝的太子,發現了曾經被流放的罪人混入了京城大考,卻沒有命人來逮捕她,而且約她到亭中會談,那必然就是還有别的圖謀。
然而她林舟孑然一身,若說還有什麼可以謀取的,那便是她剛考出的這個探花身份了。
寒門學子,就意味着她就是一張白紙,背後沒有錯綜複雜的世家利益糾葛,沒有強大的身世,十分容易被拿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