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赜輕聲笑了笑,“我不會讓你死得這麼輕松的。帶他下去。”
林舟睫毛一顫。
他将劍收了回去。
阿朝授意,上前就要帶林舟走。
在林舟快要走到帳簾時,卻又聽江赜問:“這皇城中的貴人,就如此值得你賣命?”
林舟腳下一頓,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下一刻擡步走出了營帳。
*
林舟被帶到了另一個營帳中,帳外時刻有人守着,每過一柱香的時間,便有人進來巡查一次。
她靠在柱子上,看着營帳頂部,心中一片茫然。
就在她昏昏欲睡時,營帳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林舟睜眼望去,隻見一人沖破了營帳外士兵的阻攔,直接到了她面前。
她還沒看清楚,領子就被人一把揪了起來。
“這個就是那奸臣林舟吧?”
林舟被晃得頭暈,好半天才看清眼前人的臉。
她不認識。
一個十分陌生的男人,眼中通紅布滿血絲,一把就朝着她脖子掐了上來。
男人十分激動,林舟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斷了,但是撲面而來的窒息感更讓她覺得痛苦。
就在她以為自己将命殒于此時,旁邊的人趕緊将男人拉開了。
林舟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她捂着嗓子死命咳着。
混亂中,她聽到了旁邊的人在喊:“馬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将她掐死了,怎麼向大将軍交代?”
“就是這個賤人把将軍害成了這樣!你們還将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要我看,就應該扔出去喂狼!”
林舟緩過神來,腦袋還有混亂。
什麼叫她将江赜害成這樣了?
還沒等她想明白,又有人過來了。
“好端端的鬧什麼!”
聽這聲音應該是個說話稍微有些分量的人。
她勉強撐起身來,擡眼看過去。
隻見一個身着甲衣的人走了進來,右手握在佩劍上。
而對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右手就在劍柄上握得死死的,手上幾根青筋爆了出來。
林舟絲毫不懷疑,若不是江赜還沒有下令處死她,這人下一秒就能拔出劍來砍下她的人頭。
隻是那人忍了良久,才幽幽道:“馬令,這是大将軍的人,你不能動。”
馬令冷哼了一聲,通紅的眼瞪着林舟,恨不得将她萬箭穿心。
穿甲衣的人話鋒一轉,“但這等奸臣小人,确實也不能這麼好好的供他活着。”
林舟看着他居高臨下冰冷的眼神,呼吸一深。
下一刻,就聽他道:“将此人拖入水牢中,千萬别讓人死了,不好向大将軍交代。”
那人蹲下身來,掏出一把匕首,挑起她的下颚,輕聲道:“我保證,這幾日會是你死前最難忘的日子。”
縱使見過了很多生離死别,林舟也忍不住地發顫。
當被丢入水牢中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懼在不斷放大。
冰冷的水淹沒了她的腦袋,她看見波動的水面和上升的氣泡。
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黑暗在慢慢地侵蝕她。
就在她想要就此沉睡于昏暗之中,任由困意将她淹沒之時,隻聽耳邊水聲嘩啦作響,她被繩子吊出了水面。
林舟立馬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恨不得将肺咳出來。
她雙腳被束,倒吊在空中,隻能隐約看到有人站在門口看着她。
“滋味如何?”
林舟勉強笑了笑,吐出一口水來,“還成。”
對方似乎不高興了,“看不出來你還挺享受。”
林舟眯了眯眼,想要看清對方是誰,卻覺得一陣失重感襲來。
她又被投入了冰冷的水池之中。
反複幾次,林舟是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她一次次經曆着窒息與寒冷,隻想着快些解脫。
蓦地,她想到了臨行前齊承沅對她說的話,不禁想笑。
太子殿下啊,你又失策了。
什麼大钺的希望,什麼接近江赜的機會,她都做不到。
恍惚間,林舟似乎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穿梭在走廊上。
她歡呼着撲過去,“爹爹!”
那人将她抱起,捏住她的臉蛋兒,“又從你娘那偷跑出來了?”
她一癟嘴,“我才不要學女紅,痛痛。”
她伸出手指,向對方展示着自己剛被戳到的幾個針眼。
那人問:“那我們知意想要學什麼?”
她眼睛一亮,抓着對方的衣襟大聲道:“我要和兄長一樣!學毛筆字,騎大馬,拉弓箭!”
她這話将對方逗得哈哈大笑,“知意是姑娘,學不得這些。”
她立刻就不依了,扯着嗓子就要哭鬧。
而那人隻是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道:“其實學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知意的心。”
“我的心?”
“人的心不能歪,一旦歪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嘩啦”一聲,林舟又被拉出了水面。
冰涼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她不知道那是眼淚還是池水。
林舟微微睜眼,看到的卻是模糊一片。
爹,對不起。
女兒的心沒有守住,宋家的罪名也沒有洗去。
女兒實在無顔見你們。
林舟覺得渾身一輕,便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