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紫元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搞偵查她是專業的，不過她懶得和楊岸解釋那麼多。

剛剛在車上，楊岸簡短地告訴她，一個叫新世源的公司正在同林覺接觸。

這家公司打算簽下這個新興畫家未來五年所有的作品。

這兩年，滬市為了提升國際大都市的形象，大力扶持藝術和文化市場。新世源原本是做民間信貸起家，正是看準了這片未來五年的紅海，與很多藝術機構展開合作，而林覺是他們近期最大的目标。

如果隻是正常的商業競争，那大家憑努力正常競争就好。

但新世源這家公司有些灰色背景，據說背後的老闆賺的第一桶金用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三個月前，他們曾經接觸過林覺，但提出的合作遭到林覺回據。當時的林覺選擇與新開的紀石畫廊合作，把自己當時所有的作品交與紀珂，由紀石畫廊負責展出和交易。

這次林覺在滬市相關□□門的主持下舉辦畫展，紀石畫廊沒有接到邀請，估計新世源覺得機會來了。

但是他們竟然選擇在畫展的頭一天晚上來找林覺簽約，這件事很不簡單。

溫紫元這些年保護的對象不乏一些商界政界的知名人士。接觸的多了，自然知道很多看上去光鮮亮麗的合作交易背後鮮血密布，甚至血雨腥風。

所以當楊岸一說，她立刻敏銳地察覺這裡面的貓膩。新世源選擇畫展頭一天晚上來找林覺，一定勢在必得，而且不達目的不罷休。

楊岸停車的位置離小樓有一段距離。兩個人一前一後，貼着路邊的圍牆往前走。

溫紫元走在前面。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的小樓上，殊不知身後的楊岸一邊走，一邊默默地觀察她。

這段路坑坑窪窪，并不平整，但對溫紫元絲毫沒有影響。她的腳步很輕很快，行走間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的呼吸非常平穩，楊岸緊緊跟在她後面，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

其實他今天晚上告訴溫紫元這個消息，一方面是為了紀石畫廊；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想看看溫紫元除了身手，還有沒有别的本事。

她顯然非常擅長在夜間行動，他得出第一個結論。

走到樓跟前，溫紫元一眼看到門口站着兩個身材壯碩的男人。那兩人雖然站着，但姿态松松垮垮，上很是放松，而且沒有發現她和楊岸。

她停下，蹲下來，将自己隐藏在黑暗裡，招手示意楊岸也蹲下來。

“怎麼了？不進去？”楊岸裝傻，低聲問。

“門口有人守着，你在這裡等等，我先去探一探。别出聲，等我回來。”

溫紫元交代完，貼着牆貓着腰，快速往前蹭。

中途她想，幸好自己一身黑。反觀後面那個男人，大晚上穿一件淺色的襯衫……

她在心裡暗自搖頭。

這是一棟單走廊式的簡易樓房。這樣的房子在郊區很常見，通常結構都大同小異。因為橫向不寬，所以隻有一個房間，縱向隔成前後兩間。前後各開一個窗戶，為了采光，後面的窗戶開得比前面的大。

溫紫元隻消一眼就判斷出大概布局。她輕松地躲開那兩個男人的視線，繞到樓房的側面，在黑暗中找到一個攀爬點，飛快地爬上二樓後輕松一躍，無聲地跳進走道的最邊緣，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丫頭的身手是真利落！這一切全部落入楊岸的眼裡。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親眼目睹她的身手，要不是怕被那兩人聽見，他真想吹聲口哨表達一下由衷的贊歎。

溫紫元蹲下身子，挪到門口，在夜色的掩飾下往裡望。

這是一間畫室，屋裡有濃濃的顔料味。牆上、地上到處都是畫，有的已經畫好，有的還隻是草圖。

屋子的中間有一張大桌子，兩邊面對面各坐了一名男子。斜對着門的那個看上去非常瘦，穿一件染了各種顔料的T恤，因為低着頭看不見臉，應該是林覺。

桌子對面還有三個男人，看年紀都四十左右。一個坐着兩個站着，都是西裝革履。站着的兩個人身材和樓下那兩個差不多壯碩，看上去應該是助理之類的。坐着的中年男人歪歪斜斜地翹着二郎腿，手裡有半支燃着的煙，正敲着桌面，不可一世。

“林先生，考慮得怎麼樣了？”他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機，沉下臉語帶威脅：“想想明天的畫展，如果不能順利進行那将多麼的可惜。要是你不簽的話，你美妙的藝術生涯剛起步就會吧嗒——化為一場噩夢。”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語氣誇張。

停了幾秒鐘後，那人換了一副面孔，兩隻三角眼裡毫不掩飾算計，咧着嘴虛僞地笑着勸，“如果簽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公司會全權代表你處理好一切麻煩，你什麼都不用操心，隻需要當一個大畫家，享受所有人對你的欣賞和贊美……”

林覺仍舊低着頭，一聲不吭。他的面前擺着一個攤開的藍色的文件夾，夾着幾頁文件，應該就是那份合同。

看上去林覺并不想簽那份合同，但林覺也沒說不簽……

溫紫元飛快地思索：很明顯，這些人正在用明天的畫展威脅林覺和自己簽約。

林覺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裡？跟紀石畫廊有關系嗎？林覺這些天為什麼沒跟紀石畫廊聯系過？

就在這時，她褲兜裡的手機響了。“叮咚”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響亮。

屋裡幾道詫異中飽含兇狠的目光在一瞬間像手電筒一般，望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