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河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整棟宿舍樓都靜悄悄的,一個室友在打呼噜,窗外一線天光都沒有。
直覺告訴他現在還早,他翻過身去拿了手機,屏幕的亮光刺激得他眼睛睜不開。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勉強睜開一條縫,看了看時間。
五點四十七。
離正常的起床時間還有一個來小時,郁河打了個哈欠,重新翻回剛醒的姿勢,把臉埋進被子裡,打算再睡一會兒。
他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眼皮沉重得像是放了個秤砣,擡起來都很困難——昨晚一點就上了床,躺在床上和天花闆大眼瞪小眼,直到快三點才睡着,這會兒困得要命。
對床的床闆似乎晃動了一下,郁河在昏沉中聽到了布料摩擦的聲音和床架的吱呀作響。
有人起床?
他勉強睜眼向對面看了一眼,床下站了個人的身影,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好像正捏着鼻梁讓自己清醒一點。這個身影很熟悉,郁河一下子瞪大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用氣音叫了一聲:“陸行舟?”
那人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即擡眼往上方看,還真是陸行舟。
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同樣小聲道:“吵到你啦?不好意思啊。”
郁河又打了個哈欠,然後搖搖頭:“沒有,剛好醒了。怎麼起這麼早?”
他的頭發睡得有點亂,擁着被子懶洋洋盤腿坐着,居高臨下地看着陸行舟。
“睡不着了,幹脆直接起了,剛好看看書。”陸行舟說。
他看郁河還困得很,也怕吵到别的室友,就輕手輕腳拿了牙刷牙杯洗臉毛巾去走廊盡頭的公共衛生間洗漱。今天起得确實太早了,他不比郁河睡得早,滿打滿算也就睡了快四個小時,這會即使洗漱完了也還是不太清醒,腳底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
他使勁晃了晃頭,勉強搖散了一點困意——這感覺太難受了,明明很困,但是心裡有事,就是睡不着。他又輕手輕腳回了寝室,發現剛才還馬上就要睡過去的郁河也起床了,正在衣櫃裡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你怎麼也起了?”
郁河也不知道。他上一秒還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和陸行舟說了兩句話後卻睡意全無,清醒得能馬上做一張卷子。
“睡不着了。”郁河說。
陸行舟點點頭:“好吧,那你換衣服。”說着就要轉過頭去,但還是慢了一步,郁河已經揚手把睡覺穿的T恤脫下來了,整個脊背剛好暴露在他眼前。
郁河平時看着很清瘦,也從來不會在寝室裡光明正大地換衣服,陸行舟還以為他身上會像皮包骨頭一樣。但是并沒有。他的背部線條很流暢,能看到隐約的背肌,蝴蝶骨随着動作起起伏伏,腰很細,沒入長褲的褲腰裡。
陸行舟驚了一跳,匆忙丢下一句“我東西落衛生間了”就落荒而逃。
郁河回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舉動,也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絲尴尬。他一直很注重保護自己的個人隐私,所以在整個男生寝室都很奔放的情況下,也堅持要去沒人的空間換衣服,更不會在寝室穿得很少赤裸上身。
他抿了抿唇,心說這真是起太早了大腦缺氧,然後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也去了公共衛生間。
陸行舟後腰靠着洗手台,兩隻手揣在口袋裡,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見到郁河進來,他的臉有些不易察覺的紅,咳了一聲首先開口:“那個……你洗漱吧。”
“嗯。”
衛生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郁河看了他一會兒,才打開水龍頭刷牙。
他剛剛好像看到陸行舟臉紅了,但對方很快就把頭偏開,他看得并不真切。
陸行舟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打開窗戶把頭探出去,讓清晨的寒風吹着他的臉,等着臉上過高的溫度慢慢降下來。低溫讓他恢複了平靜,等到郁河洗漱完,他已經能正常地面對對方了。
“去食堂吃飯?”
“嗯。”郁河應着,用手撥了撥額前沾了水的頭發。
宿管阿姨早早把樓下大門打開了,他們出了門,迎着凜冽的風向食堂而去。
冬天日出很晚,現在是六點剛過,天依然是黑的,隐約能看到有幾朵雲在随着風走。世界都在沉睡,這個季節連鳥都不太常見,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他們的腳步聲聽不到别的聲音。
陸行舟被兜頭而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你說,我們這叫不叫起得比雞早?”
郁河唇角帶了點笑意:“是,還睡得比狗晚。”
“太勵志了。”陸行舟感慨道,“和我剛開學的時候比,簡直是天差地别。”
郁河想起來他剛開學的狀态,用“油鹽不進”來形容毫不誇張,不由地調侃:“怎麼,浪子回頭了?”
陸行舟笑了:“那可沒有,我還想着‘不務正業’呢,現在隻是緩兵之計,當時和我爸吵得太兇了。”
郁河沒接話,拉高了自己的衣領,把下半張臉埋進去抵禦寒風。陸行舟注意到了:“冷啊?”
“有點,脖子冷。”
“戴個圍巾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