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陸行舟在後面低聲道。
“嗯。”郁河側過頭來,一邊說一邊從桌肚裡抽出語文書,準備開始早讀。
唐韻在講台上站了幾分鐘,等到犯困的同學清醒過來才說:“都醒了吧?把書拿出來,課代表上來帶讀,都别睡覺啊,聲音放出來,覺得困了自覺去後面站着。”
課代表起了個頭,全班開始拖着調子有氣無力地讀起來。
沒過兩分鐘,唐韻就受不了了:“停停停,你們這讀的什麼啊?蚊子都比你們聲音大。重新來,誰沒張嘴誰站起來讀!”
課代表依言重新起頭,這次聲音大了不少,唐韻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在教室裡來回踱步。
早讀和第一節課永遠都是最容易讓人犯困的,還沒結束就有好幾個同學的頭在一點一點,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态。好在鈴聲及時響起,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全班立刻像約好了似的,整齊劃一地趴在了桌子上,隻有四五個要喝水上廁所的同學還保持着坐姿。
唐韻知道他們缺乏睡眠,沒有說什麼,無奈搖搖頭回了自己辦公室。
郁河倒是沒有再睡,那股困意已經過去了。陸行舟本來想趴一會兒,看他沒睡也強撐着起來,翻出那道不會的題過去問。
光是郁河看題組織語言的功夫,陸行舟就打了不下五個哈欠,眼睛裡都泛起了水光。郁河皺着眉看他,說:“你要不睡一會兒,這題對你來說不簡單,困的話不容易聽明白。”
“沒事,”陸行舟聽他這麼說,強行忍住了第六個哈欠,“你講,我沒那麼困,就是想打哈欠。”
郁河也沒堅持,他能理解陸行舟開始這麼拼命的原因,耐心地給他把那道題講明白。
“你覺得昨天的題難嗎?”聽懂之後,陸行舟問郁河。
郁河把自己的練習冊拿出來放好:“不難。”
他眼看着陸行舟的表情變得僵硬,唇邊帶了一點笑意,寬慰道:“沒關系,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比之前好太多了。”
陸行舟苦笑:“好什麼啊,一頁八道題,我就會做兩道,剩下的全是看你的過程才弄明白的。”他翻了翻自己的練習冊,“你是怎麼學得這麼好的?”
郁河想了想說:“講方法的,不能盲學。”
“有什麼方法?”
“首先要認真聽課,弄清原理就能找到這些定理背後通用的邏輯,還有就是多做題,學會總結。”郁河說。
陸行舟看他:“數學這玩意兒還要講天賦的吧?”
“其實也不一定,”郁河搖了搖頭,“如果要在高考裡拿到一百三,就不需要。當然一百四滿分的那些另當别論,那才是真的要點天賦的。”
他看着陸行舟,一笑:“以你現在的水平,好好學的話到高考及格肯定沒問題,别有太大壓力。”
陸行舟還是皺着眉,半晌歎了口氣:“唉,及格也不夠啊。”
郁河張了張嘴,想說“學文科數學及格還是比理科有優勢的”,但還是沒說出口。
他怕陸行舟想起這個不高興。
倒是對方主動提起了:“我要是學文科,數學壓力就沒那麼大了。”
倒也不是壓力不大,新高考改革之後文理科數學教材都是一樣的,不存在文科數學比理科數學簡單的情況。隻能說學文科他就不用分出精力來應對他不擅長的理化,可以全神貫注地攻克數學。
隻不過這個想法現在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陸行舟自嘲地搖搖頭,郁河認真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
這簡直太不符合他一貫“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風格,但是他隻要看着陸行舟在他不擅長也不應該待的領域裡痛苦摸索的樣子,這些行事準則就統統抛諸腦後了。他覺得這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自信張揚地在屬于自己的地盤上閃閃發光,就像他在作文競賽上得獎一樣。
陸行舟沒有回答,他低着頭,視線沒有焦點地發着呆。郁河沒有再說什麼,轉回去面向黑闆坐好,準備上課。
陸行舟慢慢趴到桌子上,又歎了口氣。
郁河剛剛說的那些,他不是沒有聽進去,而是聽進去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能感覺到郁河對他學文學理這件事情很上心,竊喜之餘也覺得有點對不起郁河。他是真的很中肯地給自己提出了很多建議,而他卻因為膽怯沒辦法做出任何回應。
他讨厭這樣的自己,但也沒那個勇氣去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