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非常柔和。他沒有說“能不能答應和我在一起”,而是選擇了一個更尊重人的說法,問郁河“能不能讓我追你”。
電話那頭的沉默維持了很久很久,比剛接通那時還要久,還很安靜,久到陸行舟以為通話在他沒注意的時候斷掉了。他将手機從口袋裡露出一個角,看見了亮起的屏幕,那口氣沒松徹底,又迫不及待地吊起來。
郁河艱難地呼吸着,他壓根沒有想好,甚至家門自己喜不喜歡陸行舟都不知道。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不想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給出一個答案。
遠在天際的煙花無聲地升起,又無聲地破滅,隔着城市的對角線,同時落入兩個人的眼。
郁河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輕聲道:“對不起。”
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了。
這樣的回答是情理之中,陸行舟故作灑脫地笑了笑,放在口袋裡的手在顫抖:“沒關系,我知道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你喜歡的應該是女生嘛,能理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吃飯,如果願意的話……和你做朋友我也是可以的。啊,當然,這都是看你,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不會再來煩你。”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的軟弱。明明就是一句很禮貌的拒絕話,他卻讓自己顯得這麼狼狽,這麼難以接受。
郁河用力皺起眉。印象中陸行舟總是在笑,可沒有哪一次是像現在這樣凄冷的。這個人,失戀了也還在顧及他的感受。
可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因為接受不了才拒絕的。
于是他又幹巴巴開口,聲音緊得發澀:“陸行舟,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行舟靜了靜:“……你說什麼?”
郁河說:“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戀,也不是讨厭你。”他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艱難無比擠出來的,“我拒絕是因為,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喜歡上什麼人。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他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地說着,急切地想要解釋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我不讨厭同性戀,我不是因為這個拒絕你的。你别誤會……好嗎?”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很小,陸行舟快要聽不清楚,但又從音調裡準确地猜出了内容。
“我知道了,不會誤會你。”他說,“吃飯了嗎?沒吃的話快去吃吧,我先挂了。”
“等等!”郁河叫住他。話剛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郁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多一句嘴,陸行舟在等待着他的最後一句話。兩個人再次沉默。
這已經是短短五分鐘之内的第三次沉默了。
最終還是陸行舟打破了這古怪的氛圍,盡量輕松道:“你想說什麼?”
郁河手指無意識摳着靠近書桌邊緣的一條凹槽,說出的話像是對自己的妥協:“我想說,你可以的。”
陸行舟沒反應過來:“可以什麼?”
“可以,”郁河微微停頓一下,“試着追我。”
電話那頭蓦地安靜了,半晌陸行舟像是要确定藏寶圖上的寶藏位置是否正确一樣,小心翼翼地發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可以試着追我。”郁河輕聲但堅定地說。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