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重兵把守，齊劍霜輕功不差，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躍上房梁，仔細一聽，屋内傳來對話聲。

齊劍霜蹑手蹑腳地掀起一塊瓦，瞧清屋内情形。李延站在床榻前方，正好擋住了躺在榻上人，纡尊降貴地彎腰說話。

“你不願我喚你心肝，我不喚便是，可你不能拿自己身體置氣，你到底怎樣才能把這藥喝下去。”

對方沉默許久，再開口，聲音緊繃帶啞，齊劍霜想靠近仔細聽，怕被察覺，也就沒有進一步行動。

隻聽那人聲音虛弱無奈道：“放我離開，我傷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行，我到底哪裡照顧不周，竟讓你如此想逃離我？”李延态度強硬。

“不是……算了，和你說不清。”對方自暴自棄，不再理會李延。

“我不是囚禁你，隻要你答應我不離開，所有條件我都滿足你！”李延咬着牙，狠下心道，“你若不喜歡男子，我也可以找幾位女子陪你，隻要你今晚喝下着藥。”

對方充耳不聞。

李延從小錦衣玉食，加一塊受到的委屈都沒有再這人身上讨來的多，氣急敗壞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于是，他不由分說地舉起藥碗，仰頭喝進嘴中，然後擡起一條腿半跪在踏上，俯下身子，捏起對方下巴，不由分說地、嘴對嘴喂進去，無論對方如何抗拒，李延堅持喂完。

當二人唇舌分離的刹那，對方一巴掌扇了過去，惱羞成怒道：“滾出去！”

李延垂眼用拇指按了按嘴角，眼底閃過一絲難過，再擡頭卻是得逞的笑意：“我的心肝手勁兒還不小，強喂了那麼多次也沒見你動手，看來今天我是真惹你生氣了，我就不讨你厭煩啦，你早些睡，我先走了。”

李延前腳剛走，那人眼神淩厲地掃向屋頂那一小塊空缺，冷言冷語道：“人都走了，還不下來？”

當齊劍霜聽出齊彥的聲音後，就沒再刻意屏息，照齊彥的功力，肯定會聽出房頂的動靜。

齊劍霜心中百感交集，他歎了口氣，躍下房梁，翻窗而入。

床榻四周罩着層疊紗帳，屋内始終燃着名貴的安神香，所有擺設全都是一頂一的好，榻上之人不便下床，也懶得深究來者何人，隔着紗帳朦胧瞥了一眼，不願多說一個字。

齊劍霜眉心皺起深深溝壑，神色複雜，良久，緩緩開口喚道：“彥兒。”

榻上之人先是渾身一顫，随即艱難坐起身，慌亂急促地撥開煩人的紗帳，見到齊劍霜臉的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

做事剛烈、性子冷淡的齊彥，終于可以做回齊劍霜跟前愛耍小脾氣的孩子，他淚流滿面，委屈巴巴地抽泣道：“義父……”

“嗯。我在。”齊劍霜應道，二人視線交彙的刹那，仿佛再次看到了刀光劍影的深夜。

寒夜如鈎，刀鋒割裂濃濃夜幕。馬蹄踏碎枯葉，齊劍霜陡然回首，身後林梢晃動得過于刻意，他擡手示意，五千玄鐵兵驟停，鐵蹄揚起的塵沙四起。

“義父，有埋伏。”齊彥壓低聲音，指節在劍柄上泛白。

話音未落，林間驟然亮起無數寒芒，與夜色相融的黑夜人如鬼魅自樹梢躍下，彎刀淬着幽藍的光。箭矢破空，嘶喊炸破死寂，齊劍霜反手抽劍，格擋飛馳而下的箭。

死侍攻勢淩厲狠毒，彎刀專尋甲胄縫隙，箭矢如流光刺下，甚者矢端淬滿劇毒！

齊劍霜本就身受重傷，鄧畫在混亂中吼道：“阿彥！帶将軍撤離！快！！！”

期間鄧畫挑落百支毒箭，為齊劍霜清理出一條安全的撤退路線，齊彥用盡全身力氣箍住怒不可遏的齊劍霜，策馬揚鞭，火速逃入林子深處。

但刺客目标明确，絕不與玄鐵兵戀戰，冒着背後空缺的風險，死也要追上齊劍霜。

夜深，根本看不清戰況，眨眼間齊彥和齊劍霜就被沖散，齊劍霜肩膀受損，就算咬破了嘴，擡得也比之前慢，齊彥翻身下馬，狠狠在地上滾了一圈，沒等齊劍霜罵娘，齊彥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背輕巧，長空嘶鳴，齊劍霜下意識抓緊缰繩，齊彥就這樣被留在了原地。

“将軍！别他娘的管我！”齊彥喊破喉嚨，深林回蕩着他的哀吼，“有本事殺了小爺！”

齊劍霜眨了下眼，忽地問：“腿怎麼了？”

齊劍霜察覺到不對勁，齊彥挪動下半身很困難。

聞言，齊彥抹幹眼淚，苦笑道：“斷了。”

二人都是冷淡的性子，因此無需多言，齊劍霜不用問那些不痛不癢、無濟于事的話，齊彥也不必長篇大論地訴苦。

你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的腿治好。”齊劍霜扣住齊彥的後背，大力拍了拍，一字一頓道，“活着，就好。”

“義父也一樣！”齊彥轉悲為喜，再說話時，已經聽不出鼻音了，“你怎麼來這裡？！傷勢如何了？”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