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劍霜用最精練的話向他講述自己這幾月的經曆,齊劍霜一直默默觀察着齊彥,他聽得認真,間或詢問幾句。
“雲枕松?可信嗎?”
“可信。”
“如此說來,義父是打算把原青縣當作第二個‘玄鐵營’?”齊彥思索一番,眉頭緊鎖,“可原青縣以北怎麼辦?十九部一旦北下,玄鐵營必然率先遭受重創,如今群龍無首,士氣低靡,雖然原青縣北邊就隻有瞿縣,但那也有上萬人。”
齊劍霜平靜道:“等我把你的腿治好,就讓鄧畫陪你回玄鐵營,主持大局。瞿縣隻有後撤,當初他們将北疆村落的難民拒之門外,就應該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走投無路,不過你不用擔心,雲枕松會收留他們。”
齊彥驚了驚,義父之前從不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他曾說過“人心難測,最蠢的事就是完全信賴一個人”。
敦敦教誨仿佛還在昨日,這麼快就變卦了?!不像義父的做派啊。
齊劍霜瞥了他一眼,抵拳在嘴邊,輕咳一聲,緩緩補充道:“我在,他沒得選。”
齊彥沒有任何察覺,隻是歎了口氣:“希望十九部能慢一些,慢一些出兵……”
如今大宣完全陷入被動,一旦朝中有十九部内奸,得知大宣千瘡百孔,雖極力挽救,可仍需時間。
齊劍霜眯縫了下眼睛,在沉默中忽然發問:“你和瀚漠王……”
“啊别提他了……”齊彥皺了皺眉,“他腦子有病,但凡換個人我都會揍得他親爹都認不出來!但……他救了我的命,而且我現在連魯儀都打不過,我要真動手了,他那一院子護衛不得把我剁了。”
“本來我是打算委曲求全求求瀚王,萬一真能把我腿治好,我就可以趕回玄鐵營了,可他得寸進尺!他娘個腿!不僅親我,連老子出恭都陪着!後來我受不了了,愛咋咋地,也不慣着他了,哪一天真惹惱了他,把我扔大街上我爬也爬回去了。”
齊彥以前在帳子裡經常和士兵們聊到娶媳婦,幻想以後要娶一個怎樣的媳婦,自己對他如何如何好,妻子對自己如何如何依靠。
“我娶妻,不要求她多漂亮多賢惠,因為我長得也就那樣,勉強喂飽自己,對妻子我隻有一個要求,一定要溫柔,我性子急,要再遇到個潑辣的,這日子真過不長久。”
世事無常,打死他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成了“潑辣媳婦”。
換個角度想,李延不僅對他溫柔,長得貌美,還有錢有權,要是個女的,齊彥早點頭了。
齊劍霜不會安慰人,更不會勉強自己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可自己尚未意識到,雲枕松除外。
齊彥也早習慣了他的态度,一般這些話是不和義父說的,今天因為義父的突然出現,讓心如死灰的齊彥一下子燃起希望,話多了。
他看時間差不多了,一會兒李延估計會過來,于是自顧自地交代:“公孫霖現在住在瀚府,他認得義父的臉,生辰宴最好就不要出席了,免得節外生枝。另外,我的身份隻有瀚王知道,但他一直替我瞞着。”
齊劍霜心下一驚,險些在雲枕松面前暴露身份,他表面鎮定點頭,道:“知道了,你好好養病,腿我會想辦法,既然我來見你,就不會把你一人留下。”
齊彥信他,點頭如搗蒜。
齊劍霜翻窗離開前,冷不丁回身問了句:“倆男的,你真覺得惡心?”
齊彥說:“不然呢?”
齊劍霜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點頭,身手敏捷,動作行雲流水地溜回雲枕松住的偏院,回到了他身邊。
*
鄧畫得知齊彥還活着,高興得差點把瀚府房頂掀了。
齊劍霜不敢多加耽誤,很快寫了封信,遞給鄧畫:“瀚王看我看得緊,你連夜把這封信送到魯儀手中,他知道下一步怎麼辦。”
鄧畫把信揣進懷裡,拍了兩下,笑道:“這人以前能救下将軍的命,也一定能治好阿彥的腿。”
說着,鄧畫蒙上臉,就要離開。
“等等!”齊劍霜突然喊住鄧畫,廊下燭火晃得他表情晦暗不明,他顫着聲音,震驚地問道,“你剛說什麼?”
他心髒遏制不住地狂跳!
鄧畫不解看向他的下一秒,同樣猛然驚醒。
一模一樣的字迹,知道自己的字,清楚自己的傷勢,朝野中擁有一定權勢。
此時此刻,那個人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寫在鄧畫懷裡的那封信的開頭。
——摯友韓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