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楊磊就發起了高燒，還好他一直都在家裡備着常用藥，除了感冒發燒之外的還有緩解治療胃疼頭疼一類的藥物，因為程笑希經常胃疼，還不愛照顧自己，所以楊磊準備了很多藥在家裡放着。

前兩天他都是靠着點外賣過活，燒退不下去的時候他連床都不想下，就更不可能出去買飯吃了，等第三天好轉一點了，他就出去在超市買了點小米，變成回來給自己煮粥喝。

楊磊又想起來，他還是在程笑希胃疼的時候專門買了廚具回來學做飯，他想，也許自己做的飯能更幹淨一些，而且慣會胃疼的人還是吃清淡一點好。當時程笑希還因為被他強迫着喝粥吃素菜而鬧了半天，但楊磊又不想見他胃疼到冒冷汗的樣子，說什麼也不願意多讓一步。

一個人坐在桌邊喝粥的時候，楊磊開始覺得心髒好像不再像幾天前那麼痛了，是已經麻木了嗎？

他前兩天隻撐着請了個假，然後再也沒有看過消息，此時再打開手機，發現和程笑希的對話框還是停留在過去的那一條，等他再點進程笑希的朋友圈時，發現對方已經設置成不向他開放了。

楊磊在發現這一點後又發了幾分鐘的呆，但他退出朋友圈後還是沒有取消程笑希的置頂，隻是把對方那個獨特的愛心備注改成了冰冷的真名。

他又想起，那時候是程笑希湊在他旁邊，先是問他：“你怎麼都不給我設成置頂呀？”然後直接把他的手機拿過去給自己置頂上去，接着又撅嘴問他：“你居然都沒有給我備注，你怎麼都不給我一個特殊備注啊？”

楊磊問：“你想要什麼備注？”

程笑希絞盡腦汁，沒想到一個好的，也許那些暧昧的稱呼都讓他感到害羞，最後他把手機還給楊磊的時候說：“就要一個愛心吧，你自己來給我改。”

楊磊笑了笑，說：“好。”然後就在程笑希的注視下把備注改成了紅色的愛心，心滿意足的程笑希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現在他已經沒有給程笑希特殊備注的身份了，因為程笑希已經把他開除了，從自己的世界裡開除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以用到紅色愛心的親密關系了。

又過了兩天楊磊的燒才徹底退掉，隻是感冒還是沒好，但他馬上就恢複了全勤上課的日常，好像這中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他好像并不想承認自己放不下，卻在仍然把程笑希設成置頂的同時逃避着有關對方的一切消息。

在和楊磊分手之後，大概又過了半年，程笑希談了一個新的對象。他的新男友C先生很浪漫，會翹課來給程笑希制造驚喜，還會帶着他去聚會的時候在所有人面前大喊他是自己最愛的人。

無論哪一點，程笑希都很受用。隻是C先生似乎并沒有那麼細心地記住有關他的一切，他會在帶着程笑希去酒吧聚會的時候不停地和他一起喝酒，程笑希不會掃他的興，隻會在喝多了之後回去一個人爬在馬桶邊上吐個不停，然後胃疼到站不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藥早就已經吃完了。

C先生似乎連他喜歡吃甜的，不愛吃苦的都沒有記住，自然也不會記住他不怎麼愛吃草莓，不會記住他吃火鍋的時候會專門盛一碗香菜。

後來，C先生光明正大地劈腿了，他似乎都沒想過在程笑希面前隐藏，為的就是讓程笑希自己提出分手，然後識趣的離開。

程笑希很難過，他蹲在路邊哭的時候突然很想楊磊，原來他想要的浪漫不一定是愛他的表現，他突然才明白了，楊磊做了多少沒有說出過來的事，就算他可能不算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但明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開心。

他拿出手機，發現楊磊的聊天框早就已經被掩埋了，程笑希在很久之前就取消了對方的置頂。他有點想給楊磊打一個電話，就當是以朋友的身份應該也不是不行吧……？

電話撥出去之後，程笑希是十分忐忑的，他多麼希望能在下一秒聽見楊磊的聲音，可是沒有，直到電話自動挂斷了，楊磊都沒有接。

電話那一頭的楊磊在看了一眼來電提示後就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他和程笑希分手後都有一年沒聯系過了，他也假裝好像沒有關心過對方在做什麼，實際上知道程笑希早就有了新的男友。

那還給他打電話做什麼？

第二天，楊磊就聽朋友告訴他說程笑希讓人給甩了，他回過去一句：“和我有什麼關系？”

朋友在手機對面吐槽着，跟你沒關系你還時不時拐着彎和我打聽人家消息？天天在我面前裝什麼呢！當然，隻是心裡吐槽，他可不敢把這幾句話給楊磊發過去。

再過沒多久，楊磊就火速談了新的男朋友。自從程笑希又開始試圖聯系楊磊之後，他就發現楊磊的男朋友好像沒有斷過，而且每個都是戴眼鏡的小圓臉，年齡一定都比楊磊大上一點，是什麼意思他心裡不可能一點數都沒有。

這時候的楊磊已經是學校裡的名人了，在藝術類院校确實不是直男的可能性會變得大上許多，而想要接近楊磊也很簡單，隻要有一副眼鏡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找楊磊談戀愛的人大多也就是談個快餐，兩個月銀婚三個月金婚，甚至大多數還都是一個多月就提出分手的，楊磊也沒什麼介意的，他就是故意要這樣做的，真的談感情他可能就不樂意了。

直到KTV的這次同學聚會時，程笑希已經畢業一年了，而楊磊一樣沒有選擇考研。

一年裡，程笑希不間斷地在給楊磊發着消息，每天他一覺醒來都能看見後面綴着兩位數消息的聊天框。即使他沒有回應，程笑希還是在堅持着不停地給他發一些瑣事。

每一條楊磊都看了，他身邊是個人都知道他從來沒有放下過，但楊磊又像放不過自己，又像放不過程笑希，即使在KTV同程笑希時隔已久的見面的時候，他心裡久違的蕩漾起層層微波，他還是在離開時對程笑希說出了那句冰冷的“别跟着我了。”

即使他很想，即使他沒放下過，他還是沒辦法輕易地選擇複合。

楊磊在下一次見小A的時候對方同他道了别，小A把眼鏡摘了下來還對他眨了眨眼，說：“其實我根本不戴眼鏡哦，這是平光的，為了泡你才專門配的。”他打開門正要離開，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頭補充道：“我勸你還是快點和你的白月光複合吧！我看對方也沒放下你不是嗎？”

……多管閑事。

楊磊沒有回應他，隻是拿起手機沉默地删除了小A的一切聯系方式。

在那天被楊磊用冰冷的言語刺傷後，程笑希果然有一段時間都沒再給楊磊發消息，這讓楊磊一度以為對方已經放棄了，直到有天晚上他的手機突然彈出了程笑希的來電提示。

第一個電話的時候，楊磊一如既往地選擇了放置，一般程笑希也隻會打一個碰碰運氣，但是這次等第一個電話自動結束後，第二個馬上又打了過來，于是楊磊選擇了挂斷，他想告訴程笑希不要再打了，他是不會接的。

結果下一秒第三個電話就打過來了，楊磊的手指産生了猶豫，之前程笑希從來沒有這樣堅持的一直打電話過來，難道是遇見什麼事了？楊磊皺起了眉，他無法忽視對方反常的行為。

于是他終于接通了電話，冷靜的聲音隐隐有一些焦急，“你怎麼了？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馬上傳來了哽咽的哭腔，還有汽車行駛過的聲音以及嘈雜的風聲，楊磊能聽出來程笑希大概是在街上，他大概是哭着說：“楊磊……我喝多了我胃好痛，我頭也好痛，你來接我好不好？”

“楊磊，你怎麼不說話啊……我說想讓你來接我，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楊磊不回應，程笑希就一直問他，他本來是想挂斷電話的，卻又總擔心程笑希以當下的狀态一個人留在大街上會不會出什麼事，隻好和自己來回拉扯後問道：“你朋友呢？沒和你一起出來嗎。”

“啊？”電話那頭的聲音稍微消失了一下，“朋友………沒有，朋友……我不要朋友，我就要你，楊磊，我要你來接我……”說完他就大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楊磊你是不是不想來接我？你不想見我……你讓我别跟着你了，你還和長得跟我那麼像的人在一起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你還不回我消息……”

程笑希哭的聲音确實不小，讓電話這頭的楊磊都被嚎得有點頭疼，他最後還是找程笑希要了他的位置，這個喝到頭腦不太清醒的人被問了好幾遍才把位置成功發了過來，楊磊讓他别動，然後就立馬換衣服開車過去了。

等楊磊到了的時候，程笑希還蹲在電線杆旁邊哭，他蜷縮着，兩條胳膊都夾在大腿和胃中間，似乎是還在胃痛，隻能用這種方法來緩解一下。

楊磊的臉色瞬間就又黑了一度，他覺得有點煩躁，以前他從來不會允許程笑希喝這麼多酒，也不會給他胃疼的機會，隻要他不管，程笑希居然就敢這麼折騰自己，他感覺自己忍不住的生氣。

他把程笑希拖上了車的後座，對方還百般不情願地抱着他胳膊不想撒手，楊磊像發洩憤懑似的把胳膊抽了出來，還重重地關上了車門轉到去駕駛位開車去了。

接下來無論他怎麼問，程笑希也不願意說出來自己現在住在哪兒，甚至還試圖裝睡，楊磊又不能把他扔在大街上，最後隻能把這個不停耍賴的人帶回了自己現在的住處。

程笑希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陌生的床上，大概是楊磊現在的住處？他轉頭發現床頭櫃上放着熟悉的藥和被蓋在保溫罩下的小米粥。

在他開心地把粥端過來剛喝了第一口，想要感慨楊磊連粥都煮的比之前好喝的時候，楊磊就開門進來了，還用毫無溫度的語氣對他說：“你醒了，醒了就該走了。”

“你幹嘛……我剛醒你就趕我走。”一瞬間，嘴裡的粥也不香了，程笑希的臉都皺在了一起，他好不容易才又混進了楊磊家裡，又找到了這個和楊磊親密接觸的機會，絕對不能太輕易地放棄。

楊磊挑了下眉，絲毫沒有被程笑希的委屈觸動，“不然呢？這是我家。”他說。

程笑希感覺自己的眼眶有點熱，楊磊的每句話都在提醒他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他想哭，但是好像因為昨天晚上已經哭了太多了，眼睛都開始産生了輕微的刺痛。

楊磊把他當作陌生人了，時間過去得太久了，現在看起來好像已經太晚了。

“你以前……不會這麼跟我說話的。”程笑希整個人都蔫了下去，一句話都說的有氣無力的。

楊磊垂下眼簾，說：“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可是……”

必須要說點什麼，必須要有一個契機，要有一個重新和楊磊接觸的辦法。即使以前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楊磊不想再提了，但是……但是還可以有以後啊，程笑希張張嘴但一時想不出要說點什麼，急得他剛剛一直沒掉下來的眼淚在此時終于落了下來。

“你……他們都說你天天跟戴眼鏡的，圓臉的男生談戀愛，那我也是，你跟我談一下怎麼了？”

終于，他想到了一個看起來好像合理但實際上根本不合理的理由，楊磊好像被他耍賴的招式逗笑了，程笑希還在盯着他，“你……你笑什麼……”他沒什麼自信，這個借口也隻是胡亂說出來的，在說出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甚至一瞬間就有點後悔。

但是楊磊的反應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在輕笑了一下之後，楊磊說：“可以啊。”

“不過，你和别人也都是一樣的，首先，都一樣不能住在我家。”

“其次，一個月後分手。”

最後，程笑希還是被楊磊扔出去了，隻是在他的極力争取下，他現在勉為其難的擁有了一個楊磊的新一任眼鏡男朋友的身份，在挂上了這個身份後，楊磊答應了會接他的電話，一個不錯的開始。

他三天兩頭的問楊磊能不能去他家裡，楊磊以去他家裡又沒有什麼要做的事為理由拒絕，程笑希就跟他說你要盡一盡男朋友的職責吧！比如……上床什麼的。

一下就又把楊磊逗笑了，然後默許了他新的耍賴行為，程笑希三步一跳的開心的再次進到楊磊家裡後，發現他家裡居然……什麼都沒有！！

程笑希支支吾吾地說：“你……你怎麼連……都沒買啊……”

楊磊瞥了他一眼，“我配合你就不錯了，你還想讓我準備？”

最後程笑希還是沒當場跑出去購物，他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萬一出了門一會兒楊磊不給他開門了怎麼辦？

楊磊從答應這件事開始就沒打算真的給程笑希嘗到甜頭，沒一會兒程笑希就疼到眼淚都出來了，楊磊還一點都沒有心疼他的意思，程笑希越求饒他的動作就會越狠，被搞得連完整的句子都很難說出來的程笑希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故意的吧……”

楊磊湊到他耳邊，聲音低沉，還帶着一點笑意，“對啊，我就是故意的。”

在程笑希的不斷努力下，楊磊的對他的容忍程度似乎逐漸提高了，防線也在逐步消失。終究是因為從來沒有放下過吧，楊磊在不同他見面的那些日子，自然更容易讓自己變得冷淡，讓自己對他毫不在意。

但當程笑希又開始連日在他身邊晃悠的時候，楊磊還是很難不去看那個人笑起來的樣子，那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的笑容，眼睛很亮，柔軟的眉毛會垂下來，像小兔子，或許也有點像小貓，總之是會讓人覺得可愛的小動物。

也許從他應允了程笑希耍賴似的要求後，他就已經沒有辦法再把對方趕走了。

一個月過去的很快，楊磊沒有算過日子，但程笑希可是掰着手指頭數着的，離第三十天越近，他的内心就越慌亂，萬一楊磊真的按照他說的那樣，時間一到就馬上再次把他拒之門外該怎麼辦？他還能用同樣的手段再次貼上來嗎？

等到了第三十天的時候，程笑希坐在楊磊家裡的餐桌旁，楊磊做的菜很好吃，但他想起這可能是最後一頓了又忍不住悲傷。楊磊像是沒發現似的，坐在他對面不說話，隻是沉默地吃飯。

猶豫再三後，程笑希還是小聲地開口了，他說：“楊磊……你能不能不跟我分手啊？”

嗯？怎麼突然說這個？楊磊思考了一下，想起了之前說過的一個月那件事，原來今天是第三十天啊……他看着程笑希低落的樣子，惡劣的報複心理又開始活動了，“程笑希，是你要跟我分手的。”

楊磊果然是很明白什麼樣的話最刺痛人的，隻要他提出當年的事，程笑希就會難過到無以複加，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句話，就是因為他那樣輕易地說出分手，所以就親手斬斷了未來的所有可能嗎……？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手了，你就不能跟我重新開始嗎？”

又是那種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委屈語氣，好像楊磊是那個一直都在欺負他的人，明明他說的話才是毫無道理的，難道他想要重新開始，别人就一定要配合他嗎？

楊磊又慢條斯理地吃了幾口，才想起回答他。

“我不想和你重新開始。”

一句話，讓程笑希當場哭出來了，楊磊怎麼真的拒絕他了啊……他以為楊磊還會像之前那樣，在他耍賴之後就答應他的。

但是楊磊似乎并沒有說完。

“重新開始等于否定了過去，我不想否定過去，過去對我來說很重要。”

“所以，如果是把當時被截斷的故事進行下去的話……”

“我可以考慮一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