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醫生是不能和他的患者談戀愛的。

程笑希知道這一點，可他又想假裝不知道，而且他還希望他的心理醫生楊磊也可以假裝不知道，雖然好像身為患者他不該希望自己的醫生毫無道德底線，但沒辦法，誰叫他已經心理不正常了呢？

在經曆了一次試探後，程笑希發現他很幸運，因為剛好，他的醫生好像也不是那麼正常。

咨詢室裡在程笑希的要求下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陽光透不進來，室内隻開了一盞光線并不刺目的落地燈，楊磊就坐在他斜對面的沙發上，十分吸引程笑希目光的雙手交握着，讓他的視線移不開。

咨詢已經結束了，可程笑希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對着楊磊笑了一下，說：“老師，我可以和您談戀愛嗎？”在心理咨詢中，很多患者都會選擇稱對方為老師。

楊磊挑了下眉，并沒有直接開口拒絕，說什麼“心理醫生是不能和自己的患者談戀愛”這樣的話，而是放松着靠在了沙發背上，雙腿交疊，一隻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

“可是，我不太喜歡跟人相處。”楊磊這樣回答他，嘴角勾起了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似乎是很期待程笑希會對此做出什麼反應。

對面的程笑希低頭思考了一下，楊磊的語氣大概隻是拒絕了普通戀愛的意思，說明也許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他繼續問：“那麼老師你喜歡和什麼相處呢？”

很識趣，一下子就聽懂了話裡的其他意思，楊磊對程笑希的反應十分滿意，“我喜歡養寵物，如果你願意當我的寵物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男人還是那樣輕笑着看向他，藏在鏡片後的下三白隻依靠着平靜的眼神，就能夠給人十足的壓迫感，楊磊左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幾根手指來回律動着。程笑希盯着他的手出神，心跳如擂鼓般愈發劇烈。

楊磊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會讓他忍不住産生臣服的欲望，這種感覺讓他的大腦都随之興奮起來，他的醫生……真的不是一個足夠有道德的人呢，但是剛好，程笑希很喜歡。

“我……很願意。”

這之後楊磊就表示他要下班了，先一步離開，然後通過信息發給了程笑希一串地址，再約定了下周末的時間。

程笑希不停地用手指摩挲着屏幕，像是想要通過屏幕确定這件已經發生的事情的真實感，他成功了，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

在程笑希身邊的社交環境中，大概沒有人會想到他是會存在心理問題的人，隻有他知道自己多麼的敏感與脆弱，沒有主見也沒有目标，每天都是被無形的東西驅使着過着每一天，這樣強撐着活下去的感覺會給他帶來極強的壓力。

所以漸漸的，他的心中壓抑了許多東西，像是被堆在封閉空間裡的垃圾堆。

接着，程笑希成功地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在心理咨詢中，醫生更多的是去做傾聽與陪伴，在恰當的時機說出恰當的話，對楊磊說話讓程笑希感到無比放松，他沒有辦法不對眼前的這個人産生依賴感。

進一步的情感接觸一定會影響咨詢上的客觀性，但是程笑希不在乎，他隻是想和楊磊在一起，他喜歡被楊磊看透的那種感覺，也喜歡放下一切包袱的感覺，不需要為現實生活中的一切事物煩惱，享受片刻的輕松。

一周的時間看上去不長，但在有了期待的事之後每天都會變得加倍難熬，在終于熬過五個工作日後，程笑希什麼都沒有準備地去敲響了楊磊家的門。

就像是小動物來到陌生的環境會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一樣，程笑希在進門後也不自禁感到拘束與瑟縮。楊磊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後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再順着他的臉頰向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軟肉。

程笑希被楊磊這一系列的操作搞得紅了臉，這種哄小寵物的行為讓他一瞬間感受到了羞恥，但他又察覺到自己其實為此感到興奮，臉上像燒起來了似的，手也輕微地開始顫抖。

他現在很想像小動物一樣去蹭一蹭楊磊，然後對着楊磊撒嬌，“你……喜歡什麼小動物？”程笑希有點結結巴巴的問，他跟在楊磊後面去了客廳，就像寵物喜歡跟在主人身後當小尾巴一樣。

“貓，或者兔子，你可以選一個。”楊磊坐在沙發上，擡起一隻手，暗示程笑希去到他的身邊，“當然，我最喜歡乖的。”

“那……我，我選…小貓。”程笑希立馬乖巧地靠到楊磊身邊去，然後把自己的頭放在了楊磊擡起的那隻手上，楊磊果然又像剛才那樣摩挲起他下巴上的軟肉，程笑希歪着頭去蹭對方的手掌心，然後又伸出舌頭，試探性地在楊磊的指尖上舔了一口。

做完這個動作，程笑希好像才回過神來他剛剛突然做了些什麼，他瞬間要為自己的舉動羞恥到挖個地縫了，楊磊不會覺得他太變态了吧？他剛剛隻是想到了小貓舔舐的動作，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做了出來……

但是楊磊并沒有用什麼怪異的眼神看他，就像是在看待對自己撒嬌的寵物一般，再次揉了他的頭發之後對他說：“真乖。”

楊磊可能确實做到了當作這個空間裡沒有第二個人存在，他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交疊的雙腿上，就這樣坐在沙發上工作了起來。

程笑希幹脆躺在了他旁邊，長沙發自然容得下他，他探着頭看着楊磊打字的樣子，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着，明明隻是敲擊鍵盤，卻讓程笑希看出了一種宛如彈鋼琴的優美，這就是來自楊磊身上的天然的吸引力。

他偶爾會通過蹭一蹭楊磊的胳膊來彰顯存在感，楊磊就會在這時候抽出空隙用左手在他身上摸上幾把，可能像撸貓一樣？如果程笑希把手伸到鍵盤上去，楊磊就會抓住他搗亂的手，然後捏一捏他的指節，就像揉捏了貓咪的肉墊一般。

在并不算規律的鍵盤敲擊聲下，程笑希的困意漸漸泛了起來，人在陌生的環境都會下意識地提高警惕，沒這麼容易睡着，是楊磊給他的安全感太足了，他隻要躺在這裡，就有一種被人守護着的安心。

感受到身邊的人逐漸變得規律的呼吸聲，楊磊手上的動作暫時停了下來，他把電腦放在一邊，低頭欣賞着這幅場景，眼前的人是一個溫順的、懂得讨好與撒嬌的人，确實适合當陪伴在他身邊的寵物。

等程笑希一覺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黑了，但是他不是很想離開，第一天到楊磊家來就想留宿會不會太奇怪？可是主人不該把自己的寵物扔出家門吧。

程笑希坐起來，楊磊不在客廳，他短暫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該不該在楊磊家裡随意走動，又立刻想到，小貓難道能一下子明白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嗎？

所以，他就悄悄地，朝着唯一亮着燈的那個房間過去了，楊磊好像在主卧的浴室裡，隔着一面不透明的玻璃，程笑希能聽見裡面傳來的水聲，接着，水聲停下來了。

楊磊從裡面把門拉開，腰上别着一條白色浴巾，平時見面時都打理過的三七分頭發此時散亂着，還不停滴着水，楊磊自然不會在洗澡的時候還戴着他的金絲邊眼鏡，所以程笑希可以更直接的看到他漆黑的雙瞳。

那雙眼睛的主人開着他，然後開口說：“怎麼，想跟我一起洗？”

……這，雖然說，好像……好像用主人與寵物的身份來說，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可到底程笑希心中還有着屬于人類的觀念，他還做不到像楊磊一樣毫無負擔的代入其中。

……所以楊磊到底是怎麼能一點負擔都沒有的？就這麼放任算得上是一個陌生人的他進到家裡，還能在洗澡的過程中對他這個第一次來的人沒有顧及的拉開浴室的門。

程笑希呆愣地盯着楊磊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之後馬上移開了視線，一時之間慌亂地不知道該向哪兒看，“不…不用。”他說，然後擺了擺手，小步子往外挪着。

“那就出去等我。”楊磊的聲音有點冷淡，他說完就又拉上了浴室的門，水聲很快再次響了起來。

程笑希坐在沙發上突然緊張了起來，他感覺楊磊可能有點生氣，雖然他還沒想明白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剛剛冒犯的舉動……？那一會兒他要先一步提前為自己的舉動道歉嗎？但道歉算不算打破了那層有關與身份上的微妙關系呢？

隻是聽着浴室裡的水聲就讓程笑希開始如坐針氈，他剛剛享受了一個美妙的下午，睡了一個讓自己身心都獲得放松的好覺，還不想這麼快就惹了楊磊不高興，導緻這段關系面臨中止。

大概十分鐘，楊磊終于出來了，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浴袍，他還在擡手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眼鏡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程笑希。”他開口，程笑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和他對視着。

“你最好放下那些莫名其妙的羞恥心，如果做不到的話就不用在繼續了，明白嗎？”擦完頭發的濕毛巾被扔到了一邊，楊磊習慣性地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明明他們身高差不多，此時應該是平視，程笑希卻莫名産生了一種被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