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個小石子，踢走了…再踢一個，這個看起來不想動，不想動就再踢一下……
“喂我的小師弟，多大了還在這玩石子兒呢？有這功夫不如跟着你師姐我去浮雲山！”
也許是心疼他們合歡宗的石頭吧，師姐過來拎着程笑希的耳朵把他揪出去了。老天爺啊！他才是個剛年過十五歲的孩子，師姐能不能别老拽他去近距離觀賞泡男人啊！
師姐自從看上了浮雲派掌門門下的老二…呃、二師兄，基本就跟把浮雲山當她家似的，有事沒事都得去，去了還總要把程笑希帶去，像媽出門把孩子揣兜裡。美其名曰是要帶他見世面，提前物色好自己的第一個目标。
他們合歡宗，是個修煉雙修功夫的門派。這個雙修的本質不在于“雙”和“修”，在于偷。意思就是你壓根不是跟人家一起修煉一起提升，而是從人家身上偷點東西走，把别人的修煉成果變成自己的。
聽上去有點損，但程笑希也沒辦法，他就是被師姐撿回來的，醒了就在這兒了，有腿也不能跑。
合歡宗也是什麼人或是妖都有，比如程笑希他就是個兔妖，真身是棕毛小兔子，屬于非常弱小的存在。弱小到師姐叫他去殺雞他都被雞追着跑了一路，要是在雞面前露真身說不定他已經一命嗚呼了。
就因為如此，師姐以及師兄乃至于師父都出面督促他早些修煉，早點出去找目标。就是前些年他還隻能算是個小屁孩，師姐才對他手下留情，給了他一個青少年新手保護期。
可他今年才十五！就算他們十六歲成年，那不是還有一年嗎！
再說起程笑希的師姐看上的那位二師兄，可謂是風流倜傥玉樹臨風，标準的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翩翩公子，一雙桃花眼連看條狗都有情意。雖然他們找目标本質上應該優先找強的、修為高的，但師姐除了強之外對臉多少還有點要求。
師姐甚至還想過到時候拉着程笑希一起分享她的勝利果實，把程笑希吓得覺得這個女人喪心病狂。不過……他們合歡宗的人大都是這樣，如果不是修了同門功夫的人不能互相傳修為，程笑希都懷疑他的師兄師姐們要對他下手拔苗助長了。
程笑希被師姐撂在了小院裡的樹上瞎想，他現在是隻兔子。師姐去跟二師兄濃情蜜意了，他也沒那個興趣看，準備偷偷去看一眼另一個人……
相比起這位二師兄，程笑希對浮雲派掌門門下的大弟子，也就是二師兄的師兄——大師兄更感興趣。
這位大師兄和二師兄性子幾乎沒一點重合度。二師兄有多喜歡招蜂引蝶，大師兄就有多喜歡獨來獨往。每天除了修煉還是修煉，修煉到在各大門派的同輩裡無人能敵。本來就有天賦，還努力，你說這多氣人？
程笑希覺得這位大師兄才更符合他們合歡宗的第一審美——強。
但是師姐說攻略此人難度太高，極大可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不要癡心妄想，我不想你最好也别想，我怕你被他一劍劈了。
切，我看你就是喜歡花花公子那一款，找什麼借口呢！程笑希讪讪地想。
他趴到了另一棵樹上偷看大師兄練劍。現在陽光正好，從樹葉間漏過的碎光都灑在了那個白衣青年的身上，這是青年每日裡風雨無阻雷打不動的練劍時間。一柄長劍在他手中舞得上下翻飛，黑發與白如皎月的衣擺飄揚得像寫意山水。
這就是浮雲派掌門門下的大弟子——楊磊。
舞完一遍浮雲十三劍後，黑白二色都寂靜了下來，空氣中隻剩下了樹葉在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然後，楊磊突然轉過了頭，視線朝着程笑希藏身的地方掃了過來。
……我去！不會發現我了吧！程笑希在心裡大喊救命，他明白他很弱雞，但他身上可是帶着師姐給的隐藏氣息的法寶啊！哥你是不是有點太敏銳了！
他四條兔子腿都往後磨蹭了起來，動作幅度不敢太大。現在程笑希非常後悔自己沒有老老實實的跟着師姐，他想起了師姐的諄諄教誨，想起師姐對他的溫柔叮囑……他不會要被楊磊一劍劈了吧？
還好，楊磊隻是看了那麼一眼，就收劍離開了小院。一眼就把程笑希吓得後背發涼，等看不見楊磊的背影後馬上就連滾帶爬地回去尋求師姐的庇佑。
再見到師姐的時候，師姐那叫一個春風得意，不像程笑希好似隻被拔了毛的雞，整個兔子都蔫了。師姐問他幹嘛去了，他沒好意思說，得虧師姐心情好沒追究他，直接把他揣兜裡帶回去了。
雖然被楊磊吓了一大跳，但程笑希的賊心還是沒死，心底的小火苗反而又升騰了一點。
楊磊那劍耍得也太帥了……！
程笑希躺在床上，感覺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一個心髒砰砰地跳，春心像是在浮雲山上的微風中蕩漾。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那隻窩囊的小兔子了，他是一隻有夢想的兔子了！他程笑希——要把楊磊當作自己成年後的第一個目标！
後來待師姐那邊得了手後就再也沒去過浮雲山，一向在情場得意的二師兄也是第一次被人擺了一道。程笑希還在偶爾去浮雲山偷看楊磊練劍，就這樣湊上了二師兄被掌門重罰的熱鬧。
一看就又過去了許多年，程笑希有好幾次險些被發現，但他始終是沒暴露自己，自然也沒辦法與楊磊的關系更進一步。
說白了，就是程笑希還是不太敢。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機會。
苦等數個春夏秋冬，程笑希一口氣等到了楊磊飛升，飛升之後有個把自己的神魂投胎入輪回下凡曆練的流程。程笑希可以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去和沒記憶的清純小楊磊談情說愛，等鋪墊好感情後再和回了天上的楊磊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天才的設想，如此天才的妙計居然是他想出來的！程笑希覺得自己的才智就該繼任下一任合歡宗宗主。
程笑希跟着楊磊去凡間，他忙着查楊磊投胎地點的功夫，凡間的小楊磊都十歲了。等這時候程笑希才急匆匆地趕到，甚至還沒想好給自己編個什麼身份。
楊磊現在是個富家小公子，家裡頭經商，屬于有錢沒權的那種類型。再加上這個楊磊從小身子骨不好，所以他雖然看起來吃穿不愁，但還是會被别的官家子弟看不起。
作為庶出的兒子，楊磊頭上還有個大夫人嫡出的哥哥，底下又有父親的寵妾生的弟弟。哥哥已經快自己成家立戶了，弟弟被養得性子刁，整個一嚣張跋扈的纨绔子弟，連他這個二哥都看不起。
按理說這走流程的曆練不該有這麼倒黴的人設，但楊磊過得這麼倒黴，反倒是給程笑希提供了大好機會。
雖然一般兔子不會爬樹，但程笑希還是不忘初心地用真身趴在楊家宅子後院的樹上。十歲的小楊磊正坐在後院看書，因為他身體不好，大夫都叫他沒事多曬曬太陽。
這小楊磊真是嫩得讓程笑希都想捏他的臉蛋，長相是和他認識的那個劍仙一樣，但這稚嫩得真不是一點半點。那雙本該看誰誰就吓破膽的下三白眼現在居然還顯得有些清純，眉頭也不見鋒利，以前程笑希一直覺得楊磊那雙嘴唇看上去有些冷淡，現在倒是看着萬分柔軟。
棕毛小兔子開始在樹上流哈喇子，突然這樹就晃了起來，他感覺天旋地轉，接着又被什麼東西戳得肺疼，下一秒程笑希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差點摔成一塊兔餅。
一個看起來比楊磊更小一些的小男孩揪着他的脖頸子把他拎到自己眼前，看着他說：“這樹上怎麼會有兔子？倒是挺有肉的，不如今晚烤了吃。”
不是吧，小弟弟你說話注意着點，你要烤誰啊？！
程笑希心裡抓狂，奈何他又不敢變出真身。拎着他的這個小弟大概就是楊磊那個倒黴弟弟，程笑希剛剛一心盯着楊磊看，這小孩拿根樹枝子來回捅着玩了老半天了他都沒注意到。
這下好了，直接被一個人類小孩拿捏在手裡。如果他再不幻化出人形怕是要殒命于此了，雖然沒想好事後怎麼收場，但保住小命才重要——
“三弟，我挺喜歡這隻小兔子的，你可以把他給我養嗎？”
程笑希一激靈，發現楊磊已經走到了他們一人一兔跟前，還伸着手擺出一副要把他接過去的樣子。這一瞬間，楊磊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周身都散發着一股神聖的光輝。不愧是飛升當了劍仙的人，這境界就是不一樣！
楊磊這三弟平時跋扈慣了，一向也看不起自己的病秧子二哥，楊磊管他伸手要東西，他還真不想拱手讓出去。
看着自己這弟弟完全沒有把兔子給他的意思，楊磊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锏，“三弟，你今日裡把兔子給我，我就不把你在學堂捉弄先生的事告訴父親。”
小孩一下子臉就擰在一起了，奸詐啊！想不到他這個二哥看着風一吹就飛走了瘦得像根筷子似的，居然有着如此複雜的心機，居然還專門打聽了他在學堂的事來威脅他！
雖然他一點也不怕自己的二哥，但他還是很怕自己的親爹的。楊磊真的用一句話戳爆了他的痛點，這兔子今天肯定是烤不成了。
楊磊從一臉别扭的三弟手裡接過了那隻小兔子，絨毛的手感很好。手心中的小生命無比柔軟，還源源不斷地散發着熱意。楊磊低頭看向了小兔子的眼睛，莫名産生了一種自己竟和兔子對視起來的錯覺。
當然，這其實不是錯覺。程笑希剛剛一陣春心蕩漾，現在就是在用兩分激動三分傾慕五分感激涕零的眼神看他，巴不得現在跳起來往他臉上啵一口。
突然養了隻兔子，楊磊也一時不知道上哪兒給他找個窩，最後他把程笑希帶回了自己屋裡，又拿幾個軟墊鋪了個臨時小窩。
楊磊不知為何，看着這隻小兔子就心生親切，總有種見過不少次的感覺。可這隻不過是一隻兔子，先不論他記得自己壓根沒見過兔子，再者長相差不多的棕毛兔子這世上大概有很多。他這微妙的感覺真不知是從何而來。
睡前，他揉了好半天小兔子身上的絨毛，把程笑希搓的身上癢，心裡更癢。
程笑希待楊磊睡下之後就湊到了小少年的床邊去，觀察人家的睡顔。小楊磊在閉上眼睛後看起來更乖了，睫毛還在微微顫抖，胸腔随着呼吸輕微起伏。
之前他就一直想捏一下小楊磊的臉蛋，現在可終于等到了好時機。程笑希右手伸過去，開始在楊磊的臉側比劃，可他真沒想到這小子的睡眠有這麼淺。程笑希的手剛碰上去，楊磊就睜開了眼睛看向他。
“……你是誰？”
夜半三更發現一個陌生男人坐在自己床邊，楊磊居然還能無比淡定地問對方是誰。他真的剛十歲嗎？他不知道害怕的嗎？！
程笑希眨了眨眼，決定給自己編個身份糊弄一下這個小楊磊，他說：“我就是你救的小兔子，來找你報恩的。”
程笑希看過不少妖啊鬼啊找人類報恩再以身相許的話本子，他覺得給自己編這麼個理由十分合理，甚至還方便了自己日後行事。
而小楊磊，居然還真的對他的鬼話接受良好。
于是，程笑希就這樣留在了他身邊。楊磊外出的時候他就變成小兔子跟着，等回了家又幻化出人身和楊磊膩在一起。
楊磊覺得自己大概天生就喜歡這種乖巧弱小的東西，可以被他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裡。程笑希符合他喜歡的種種特質，更令人滿意的是程笑希隻屬于他一個人，隻有他知道程笑希的真實身份，這是獨屬于他的小兔子。
每當程笑希用無辜又純良的眼神看向他時，楊磊心底裡就會升騰起欲念的火，沸騰的情感燃燒了體内的血液。他要把程笑希的一切都據為己有，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全都打上他的印記。
程笑希從來沒有料想過自己的計劃居然能進行得如此順利。楊磊在成長的過程中習慣了他的陪伴，甚至還早早地開了竅，在十七歲那年就無師自通地把程笑希給睡了，甚至還會在床上對着這個不知道比他自己大了幾百歲的妖耍流氓。
隻是現在楊磊還是人類的身體，程笑希沒法偷到他的修為，還是得等楊磊恢複了記憶願意同他共續前緣才行。
就這樣在凡間又賴了幾十年，楊磊眼看着自己變老，程笑希的容貌卻一如當初，他當然心有不甘。不是不甘心自己終有一死，而是不甘心程笑希不能永遠屬于他，他将無法參與程笑希的往後餘生。
但程笑希守在他身邊，握着他的雙手對他說：“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相信我。”
楊磊信了，他在合上雙眼前恢複了記憶。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這隻小兔子，甚至要追溯到他還是浮雲派掌門門下的大師兄時。那時候程笑希自以為藏得很好，全然不知楊磊早就發現了有隻小兔子最愛偷看自己練劍。
就是楊磊先前沒那麼在意，他隻知道這兔子沒有惡意，便無心去管。永遠都隻是自顧自地練劍，這樣一晃就到了他飛升成了劍仙。
如今他才聯系上前因後果，原來這小兔子是喜歡他，還喜歡了他這麼多年，甚至不惜追到凡間來與他相守一生。怪不得他當時就覺得這小兔子有些眼熟，原來是對方早就跟了他許多年。
楊磊回了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程笑希找了過來。
劍仙大人自然揮揮手就能調查到小兔子的背景，也已了然程笑希對他可能有些别的心思。但楊磊不在乎，他有自信把程笑希留在自己的身邊。
程笑希不和他在一起，還想去找誰？
就這樣，程笑希被楊磊親自請回了劍仙的仙宮裡。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身為劍仙的楊磊，剛見上面就差點當場給對方跪一個。劍仙和凡人的差距可謂是十萬八千裡，程笑希真到了劍仙跟前，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子怕被一劍劈了的恐懼感。
楊磊沒去細想程笑希流露出的不自然反應，隻覺得人都在他手裡了，有什麼必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仙宮被楊磊差人簡單布置了一下，他要和程笑希在當晚就洞房花燭，正式的婚禮日後再補。因為在凡間的時候二人始終沒有走過正式的結婚流程，楊磊一直對此耿耿于懷。
程笑希自打身上套上了喜服之後就開始在床上扭來扭去。雖然他在凡間和楊磊已經是從濃情蜜意跨入了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但到了劍仙楊磊跟前怎麼就這麼不得勁兒呢？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哦，有可能是心虛。畢竟他的目的是來偷楊磊修為的。
直到凡間的楊磊閉上雙眼時程笑希還在期待着楊磊終于要回天上了，等真到了這一刻他卻又産生了一陣割裂感。通過雙修取走楊磊修為這件事突然變得好不真實。
快進到楊磊把他按在床上的那一刻，程笑希的心虛達到了頂峰。偏偏楊磊還突然在他耳邊低聲說：“程笑希，我最讨厭别人騙我，你不會的，對吧？”
一瞬間，程笑希隻覺得平地驚雷，自己像被瀑布沖了腦袋頂一樣腦瓜子嗡嗡的，順帶着脊背發涼汗流浃背。
楊磊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出，楊磊知道了？那明天早上楊磊不會睡醒就要把他一劍劈了吧？
那邊楊磊正在慢條斯理地剝他的喜服準備把小兔子吞吃入腹，這邊程笑希正萬分緊張地思索自己的逃跑計劃。仙宮他絕對不能留，當天晚上就得開遛！
在雙修功法的作用下，被竊取了些許修為的人會更為疲憊，這讓楊磊比平時都睡得沉了許多。加上程笑希在得手之後真是比先前變強了不少，楊磊又沒有多加防備，倒真讓他在半夜偷偷地摸了出去。
他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回了合歡宗，師姐見了他都跟見了鬼似的震驚，開口就是一句：“你還活着啊？我還以為你死外邊了！”
畢竟這麼久沒見，師姐以為他早就被劍仙一劍劈了。
程笑希眼巴巴湊上去說：“師姐啊，你現在可得救救我，不然我可能真要死了。”他現在心裡慌得不能再慌了，總覺得下一秒楊磊就會提着劍殺上門來。
“怎得了？”師姐打量他一下，“倒是變強了不少，真追上劍仙了？厲害啊！”
“這不是厲不厲害的事……師姐，我現在怕劍仙明天就上門來把咱們合歡宗端了。”
“他個正道仙人不至于吧？怎麼會直接過來大開殺戒，到時候頂多把你交出去，宗裡肯定不會有事的。”
“……就不能不把我交出去嗎？我還不想被一劍劈了啊！師姐你怎麼這麼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