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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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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他根本沒有把我們當人看……當我在嘈雜的人聲中望向他時,隻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冰冷的輕蔑,仿佛他正居高臨下地俯視一切。

我努力在他面前表現出純良無害的樣子,我想貼近他,我不知道我在渴望些什麼。他似乎突然注意到了我,朝着我走過來,皮鞋跟叩在地上像是平穩的節拍器。

男人輕俯下身,細窄的鏡片反着光,導緻我看不清他此時的神色。他伸出手,修長的五指搭在了我的脖頸上。

那一瞬間我真的以為他要收攏五指,掐死我。

可他很快就松開了手,站起身來,回到了他的世界裡去,我被留在原地,呆愣地站着,等着人來将我領走。

那時候我無法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自然也不會預料到,那極具壓迫性的動作——會成為我所渴求的東西。

——

程笑希在被帶走的時候,随行的醫護人員給他注射了大劑量的鎮定劑,盡管他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但人類不會對妖怪放下戒心,也向來不會留有任何的憐憫。

在一路的昏睡過程中,程笑希不斷地回想着那個惡魔般的男人。男人帶着許多人類殘殺了那些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妖怪,卻唯獨留下了他。是為了什麼?是他的身上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嗎?他會被帶去哪裡呢?

當程笑希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至少得到了其中一個問題的答案。

他感受到自己的各個關節都被束縛着,在扭動脖子的過程中,程笑希先察覺到了扣在脖頸上的鐵環。而後他又嘗試着活動四肢,手腕與腳腕同樣被鐵環固定着動彈不得。他徹底被封鎖在了一架鋼鐵椅子上,入目皆是一片慘白色,鼻腔間彌漫着嗆人的藥劑味。

穿着白色長褂的男人站在不遠處,他用腕骨推了下眼鏡,可能是不想用接觸過藥劑的手套去觸碰。男人向程笑希這邊瞥了一眼,卻并沒有理會,仍然是擺弄着面前的各式手術器材。

程笑希認得這個人,這就是一直盤旋在他的夢裡的惡魔。那雙獨特的下三白本已足夠滲人,細窄的無框眼鏡使其看起來更令人生畏。他沒有一刻停止恐懼,那個男人在做什麼準備工作嗎?那些藥劑和手術工具會用在他身上嗎?

哪怕隻是想象一下被綁在手術台上解剖的場景,就足以上這個十二歲的妖怪男孩抖成篩糠。

程笑希從有記憶起,就被幾個年長的妖怪帶着東躲西藏。在人類支配的世界裡,妖怪隻有被奴役或是死亡這兩條路可走,不願臣服于人類的妖怪在被抓到後往往不會有好下場。

他幻想過自己被人類抓到後會經曆些什麼,程笑希很怕疼,所以他希望自己能死得痛快一些,最好不要再受其他的折磨。可是和他在一起的妖怪都被人類殺掉了,唯獨他苟活了下來,似乎還成為了人類的研究對象。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逃避接下來即将發生的一切呢?程笑希眨了幾下眼睛,淚珠就不停地滾落下去,他眼看着男人向他走了過來,害怕地低下了頭,不敢同那雙可怕的眼睛對視。

可是男人并沒有對他做什麼可怕的事。

程笑希的臉頰被輕拂了一下,隔着手套,他驚得渾身一顫。而後那個男人就轉身去叫了其他人進來,兩個同樣身着白色長褂,臉上戴着口罩的人向他走過來,解開了他身上的每一個鐵環。

他預想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程笑希有些迷茫,他懵懂地看向男人,對方也正看着他,嘴唇一開一合地說:“以後這間孤兒院就是你的新家了。”

……孤兒院?程笑希沒有想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身處的地方不是一個研究妖怪的實驗室嗎?

他一邊思考着其中的含義,一邊忍不住視線在對方身上亂瞟。程笑希看到了男人挂在胸口的鐵牌,第一行寫的是職稱——“院長”,第二行寫的是一個二字的名字,楊磊,很簡潔。

單看名字來說似乎挺普通的,但将名字和眼前這個人對應上之後,那種冰冷的感覺似乎又多添了一層,程笑希産生了一些對堅硬的大理石的幻想。

他很想和楊磊說些什麼,可是另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帶着他走出了這間手術室。門外又有其他的陌生人領着他一路向前,跨越漫長的白色走廊後,程笑希來到了明亮的大廳。他順着木制旋轉樓梯而上,被帶領他的人分配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以後這就是你的卧室了。”他說。自稱老師的人為程笑希介紹了許多孤兒院的規矩,以及第二天的上課時間。程笑希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濃郁的不耐煩情緒,對方甚至不想與他産生過多的眼神接觸,似乎多看兩眼就會染上髒污。

這就是人類對妖怪一貫的态度,厭惡、排斥與輕蔑。妖怪在他們的眼裡和自然界的一切動物并無區别,即使妖怪們都可以擁有人類的形象,卻依然會被人類劃分為異類。

程笑希不敢提出異議,一直點頭應承着。可能溫順是羊的天性,這隻年幼的小羊不是例外,面對并不友善的人類仍然表現出了一種讨好。

他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小房間,内裡隻有一張小窗和一套桌椅,房間裡沒有窗戶,顯得有些逼仄。程笑希掀開被子縮了進去,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些什麼。

他可以稱為親人的妖怪都被這些人類殘忍殺害了,現在他卻被人類收容在了孤兒院,難道孤兒院裡的其他孩子都是和他一樣的妖怪嗎?人類收容他們想做些什麼?程笑希想起那個叫楊磊的可怕男人,男人似乎是這裡的院長,是最有權力的人,那一切決定肯定都是那人做的。

留下他也是楊磊的決定嗎?程笑希望着天花闆,有些自暴自棄地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自己的半張臉。他覺得自己還是早些睡覺比較好。思考得不出任何答案,他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上課,也不知道要學些什麼東西。

第二天的課程依舊沒有什麼超出程笑希想象的東西,就是十幾個孩子坐在一起看書。其他孩子和他想的一樣都是小妖怪,而且都比他更加年幼,皆是還沒有完全化成人形的狀态。

好吧,程笑希現在也沒有完全化成人形,他還有着一對下垂的羊耳朵,和一對盤旋向後的羊角。

程笑希對着完全算不上有趣的童話書發呆,這些書更适合那些六七歲的孩子,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吸引力了。他有些百無聊賴,突然聽見門外似乎傳來了腳步聲,是他有些熟悉的,曾經聽到過的皮鞋跟的聲音。

楊磊推門走了進來,提着一個竹籃。其他孩子們看見他全都湧了上去,一些喊着:“院長你來啦!”另一些說:“院長今天給我們帶糖果了嗎?”孩子們的眼睛像是冒出了閃亮的星星,他們似乎都很喜歡楊磊,全都圍繞在楊磊身邊。

……怎麼會這樣?程笑希感到詫異,難道這裡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孤兒院嗎?可是……回想起自己經曆過的一切,他隻覺得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是如此割裂。

明明前一天他剛見到了楊磊在血腥的場面前表現得多麼冷酷,今天卻要接受楊磊其實是一個非常受孩子們歡迎的好院長。這兩個形象對比起來實在是太過于迥異了。

親眼見過楊磊另一面的程笑希做不到對楊磊表現出親切的樣子,他局促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像是和其他人身處于不同的世界。

可就是那麼突然,即使程笑希很想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幻想自己能否變成一個透明人,楊磊卻還是看向了他。

程笑希的眼神躲閃着,楊磊沒有理會這一點,他擡手向程笑希遞過來最後一盒用彩紙包裝的糖果。

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怎麼想都不能惹毛最有權力的人吧……?程笑希咬了咬嘴唇,在萬分猶豫後伸出雙手接過那個小盒子,他觸碰到了楊磊冰涼的肌膚,随即像觸電一般馬上把手縮了回去。

程笑希的兩隻羊耳朵一直警惕着注意那邊的動靜,在楊磊已經不再注意他這邊之後,他才決定去拆開小盒子的包裝一探究竟。

這真的是普通的糖果嗎?程笑希本能地不想相信楊磊,他拆開了彩紙包裝,裡面是一個刻着小羊圖案的鐵皮糖果盒,打開後是半透明的糖紙包裹起來的硬糖。看上去和他印象中的糖沒什麼區别,一切都正常到令他詫異。

程笑希對着鐵皮蓋上的小羊發愣,是所有孩子的盒子上都刻着小羊還是隻有他一個人這樣?是因為他的本體是羊,所以楊磊特意這樣準備的嗎?

不對,怎麼可能……!程笑希搖了搖腦袋,把這種奇怪的想法趕了出去。

在孩子們送走了院長後,他知道了今天是每周的糖果日,院長會給他們帶來專屬于每個孩子自己的糖果,這是孩子們每天都要吃的東西。當然,小孩子們都喜歡甜蜜的味道。

晚餐後,老師們居然要監督每個孩子吃糖果。程笑希對楊磊的不信任再次卷土重來,這糖果一定是有什麼問題的,老師的行為可以印證他的猜想。

但鬼使神差的,程笑希在懷疑與提防的情緒之外,居然忍不住去觀察了一下其他孩子的盒子,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雕花,不是每個孩子都有着和自己一樣的小動物。

他已經被注意到了,他早在作為唯一的幸存者活下來時就已經被楊磊注意到了。

作為一個處在好奇心十分旺盛的年齡段的孩子,程笑希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特殊。他覺得楊磊是一個遙遠、神秘、危險的存在,當這個存在對他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時,他産生了無窮無盡的探究欲。

手握權力的惡魔對弱小的羊羔産生關照,是否證明他可以擁有一個特殊的地位呢?

接下來的日子,程笑希盡力去抓住所有可以觀察楊磊的機會。他把糖果可能有問題的設想抛在了腦後,每個糖果日都像其他孩子一樣積極地湊到楊磊的身前,等待楊磊将目光投向他。

很多次,他都在得到糖果後被楊磊摸了摸頭發和耳朵,被觸碰到的地方都變得酥麻,這一點接觸都能夠讓程笑希雀躍好幾天。

他經常想自己是不是有些沒良心,自己親眼見證的死亡都被他掃進了記憶深處,整天心裡想着的都是那個制造了災難的劊子手。

可他好享受在楊磊面前作為特殊存在的感覺。那個本與妖怪存在着地位差距的人類,在看向他時用的不是輕蔑的眼神,像是身居高位的人從王座上走了下來,擁抱了這個與他不對等的低微存在。

好想要……想要變得更特别一點。

程笑希每天都在構思自己在下一次見到楊磊時如何表現自己,在等了兩個月後,他終于獲得了一個與楊磊更為接近的機會。

那一天,在孤兒院熄燈後的時間,程笑希的門被敲開了。這是以往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程笑希蹑手蹑腳下了床,隻把門拉開了一條縫。

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到楊磊,是楊磊來找他了,楊磊一般隻會在糖果日出現的。

楊磊找他是有什麼事嗎?

“院、院長,怎麼了?”程笑希偷過劉海的縫隙看向對方,另一隻手已經開始蹂躏起了自己上衣的布料。

“跟我來。”楊磊說。于是程笑希跟着他的身後,走廊盡頭的短窗漏進來了幾束冷光,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程笑希就這樣踩着楊磊的眼睛前進,偷偷伸出自己的手,讓他小影子和另一個高大的影子貼在了一起。

也許今天是個好日子,他想。

而後,程笑希跟着楊磊來到了他先前從未發現的空間,那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孤兒院内還有如此龐大的一間圖書館,身處龐大的建築内部,看到望不到盡頭的圖書,他覺得自己十分渺小,隻有站在楊磊的身後才讓他感到安全。

楊磊看向有些呆愣的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而後柔軟垂下的羊耳,接着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男人走向窗邊的位置落座,又向程笑希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叫他過去。

在被摸到耳朵的時候,程笑希就已經抖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開始發燙,大腦的不清醒連帶着身體也變得不協調,他懷疑自己是同手同腳走過去的,坐在楊磊對面的時候好像一個要受審的罪犯。

“程笑希,看着我。”男人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程笑希還是不敢直視對方,仍然是擡起眼睛,把眼神藏在碎發和眼鏡後面。

楊磊盯着他的眼睛,一瞬間就讓他覺得自己是被捕獲的獵物,無所遁形。“我現在準備培養一個學生當我的助手,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了。”楊磊說。

學生?助手……?程笑希在心裡喃喃道,重複咀嚼了幾遍這兩個詞彙。好突然,楊磊的話真的好突然,突然到程笑希覺得自己的腦海裡炸開了幾十束煙花。

如果成為楊磊的助手,是不是以後就能一直跟在楊磊身邊了?他可以變得更加特殊了嗎?楊磊是不是又一次選擇了他?

“什……什麼?”程笑希問道,他想要再确認一次,開口時發覺自己再次激動到聲音跟着顫抖。

但是楊磊并不準備把已經說過的話重複第二次,他說:“明天早上不用上課了,會有老師帶你來實驗室。”

多麼不容置疑的一句話啊。

是了……就是這樣,他會前往楊磊的實驗室,他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和所有孤兒院的孩子一樣的存在了。隻要這樣想,程笑希便立馬開始點起了頭,向楊磊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意願。

“我一定會好好學的!”他清脆的聲音回響在了空曠的圖書館,而後,程笑希又小聲地補上一句,“您能在走之前……再、再摸摸我的頭嗎?”

楊磊看向了臉上帶着羞赧神色的小羊羔,輕笑了一聲,“好啊。”他伸出手順過發絲,又多加了些力氣去揉過手感很不錯的羊耳,欣賞着小妖怪在他手底下抖個不停的樣子。

當夜,程笑希差點因為忘不掉那份觸感而無法入睡。可能是他本就不想忘記,甚至要閉上眼睛去無數次細細品味,躲進被窩裡咬着自己的拇指,幻想着以後如果在楊磊面前表現得好要讨要什麼别的獎賞。

次日,程笑希去到了楊磊的實驗室,開始學習正常的妖怪孩子必定無法接受的事。

楊磊的工作就是研究妖怪間的差異,做一切與妖怪相關的研究。第一課,楊磊準備讓程笑希認識到每個妖怪體内的構造在與人類不同的前提下同樣各不相同,他要在程笑希的面前,對躺在手術台上的妖怪孩子進行一場解剖。

可是……無論如何,對于程笑希來說,那些妖怪都是他的同類,他該如何用平常的心态去看待自己的同類被開膛破肚的慘狀?

楊磊命令他觀摩解剖的過程,他便在一旁站着,雙腿和灌鉛一樣沉,淚水洶湧而出,讓他什麼都看不清,隻能看見慘白的環境中淌着一團血色。

……好崩潰。

明明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不是他,程笑希卻覺得自己的身上每一處都在痛。他在楊磊的課程結束後瞬間雙腿發軟,跪倒在地,然後掐着自己的脖子忍不住幹嘔。胃像是揪在一起,裡面翻江倒海,他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把内髒嘔出來。

到底隻是一個孩子啊,接受能力太差了,楊磊心想。但他并沒有表現出自己真實的情緒,反而像一位慈愛的長輩一樣去撫摸程笑希的頭頂,輕觸那對垂耳,楊磊知道程笑希非常喜歡這種觸碰,他要試驗一下在程笑希的心中,哪一種情感更為重要。

這種觸碰像是被羽毛輕柔地親吻,程笑希從接觸中感受到了安撫。有點像巴掌後的糖果,他卻偏偏受用,小羊羔真的從惡魔的手中感受到了溫暖。

也許楊磊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惡魔,可是楊磊确實從來沒有傷害過他不是嗎?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楊磊在他面前展示了真實的一面,是孤兒院裡的所有孩子都不知道的囚籠外的殘忍真相,隻有他知道,是楊磊想要他知道的。

出于什麼?信任嗎?他是特殊的孩子……是被楊磊信任的孩子。

程笑希到底還是年幼,每當他回到孤兒院的時候,都覺得其他孩子的清澈目光是對他的審訊,他知道了這裡的秘密,卻要捂緊自己的嘴,不能去告訴任何人。

夜裡,程笑希開始頻繁地做噩夢。他夢見血肉模糊的妖怪孩子們掙紮着向他伸出手,嗓子裡發出聽不懂的嘶鳴,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向他索命,诘問他為什麼要對人類耳提面命,為什麼要幫着人類隐瞞真相。

他無數次在半夜喘着粗氣醒來,已經被冷汗打濕過的衣服貼在身上,讓他冷得想要打哆嗦。程笑希抓着被子蜷縮起來,翻身面對着牆壁,靠着回想楊磊對他的關照讓自己鎮定下去。

至少……至少還有一個人是會肯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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