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圍爆發出一陣響亮的喝彩,李老三猛然回神,他赢了!
長吐出一口氣,陡然的松懈令他全身無力,這種極緻的刺激,酣暢淋漓的反差讓他欲罷不能,流連忘返。
前所未有的體驗是那樣痛快,人生就該這麼過才對。
這一天的李老三又是赢得盆滿缽滿,豪氣沖天地出了賭坊,請兄弟們大塊朵碩,好酒好菜不要錢似得端上來。喝得興起時,弟兄們紛紛甩下豪言壯語,甚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甚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可好運不會總降臨在一個人身上,十賭九輸,隻要沾上了賭,赢回來的那些錢遲早要還回去。
輸急眼的李老三開始偷拿婆娘的簪子、镯子,他肯定能回本的,他的手氣一向很好,隻是這回輸了而已,下次……下次一定能赢回來。
輸到後面連孫子的銀鎖都偷出去賣了換錢。
兩口子一個被窩睡着,錢氏自然是有所察覺。先時當家的赢了錢,瓜果點心不要錢似的往家裡拿,她樂的眉開眼笑,裝作不知道他在外頭做了什麼好事。
後面李老三開始典當東西,她肯定不依,厮打辱罵,拳打腳踢,關起門來兩個打作一團,隻瞞住李家的其他人。
可打罵起不了任何作用,李老三在賭坊輸紅了眼,滿頭大汗,急赤白臉地盯着骰盅,嘴裡念念有詞:“小!小!”
莊家大聲吼道:“開!四、五、五,大!”
“他媽的……”李老三破口大罵,大口喘着粗氣,扯開胸前的褂子敞氣,一拳頭砸在賭桌上洩憤。
家裡已經摳不出銀子了,能賣的物件都偷了出來,況且婆娘守得死緊,他想不出别的辦法。
在張大強的慫恿下,李老三向賭坊借銀子簽契約,一步步邁入深淵。
要是往常張大強肯定是不敢的,找孩子那會李老爺子露的那一手震懾過他。
可賭上瘾的人,連爹娘老子都能給賣了,何況一個算命的老頭子。再說了他又不是白水灣的人,李老先生想尋仇也找不到他身上,大不了遠走他鄉避禍。
如意坊巴不得上門的客人借銀子,還不了有什麼關系,家在那裡又跑不了。
家裡沒有銀子就賣田、賣宅子、賣老婆兒女等,總有一樣東西是能賣了抵債的,實在沒有的話把他自個賣了也行。
賭坊不會無休止的往外借錢,到了一定的數目就要還錢了。李老三哪裡拿得出來,他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早跑個幹淨,各奔東西去了。
他自個也縮在白水灣不敢動彈,這裡到底是李老爺子的老巢,賭坊的人知道他的底細後也不敢強闖進來拿人。
人畢竟不是烏龜,可以縮在龜殼裡萬年不動,這一日李老三才冒出個烏龜腦袋就給賭坊的人捉住了。
如意坊東家略一思索,李老三不足為慮,想怎麼折騰都行,難辦的是李老先生。
這位老人家是個有本事的,别看這幾十年專門做些神神叨叨的行當。可這鎮裡上了年歲的老人都知道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隻不過師出無名,被排擠在正統醫學之外。
這樣的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狠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求到他頭上。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時候,跟誰過不去都行,跟妙手神醫過不去純粹是自個找死。
再說他還有一個孫子搭上了沈家,沈家這樣的高門大戶自是不屑搭理他們這等小人。大家同處一地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犯不着為個賭棍傷了和氣。
可賭坊的債卻是必須要回來的,無規矩不成方圓,今天這個要不回來,明兒那個就拿不了。那他們還開門做什麼生意,幹脆關門大吉算了。
賭坊東家很是想了半天,想出一計,特意差人盯着小李大夫。
一等他出門看診,嚷嚷着讓人去請小李大夫過來對峙,聽到回報說小李大夫出門去了不在醫館。他立即吩咐手下壓着李老三回白水灣找李老先生,到時候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他們做賭坊生意的自然不是什麼好人,可來賭博的人又不是綁了雙腿捆進來的,都是自願走進來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李老先生總不好因了這個惱怒他們。
他們大大方方把李老三送回去,一來是要債,二來是告誡李老先生:諾,之前我們不知道他是您老的兒子,現下知道了給您送回來。
除此之外,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李老三往後要是戒了賭,那大家都沒損失,依舊是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若是他沉迷賭博,不知悔改,賭坊也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到時還望李老先生不要見怪才好,畢竟誰教您管教不好兒子呢,怪不得旁人。
所以才有了李家老宅這一出對峙的好戲,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說個清楚明白,以免徒生嫌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