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她感覺臉上癢癢的,但困意正濃,她伸手一巴掌打下去。
“啪!”
好像打到的不是蒼蠅。
林青梧費力睜眼,瞧見床榻邊伏着沈雲歸。
“阿蓮,你如何來了?”
沈雲歸捉住榻上人的手,親了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之間隔了足足十五個秋了,我很想你。”
殿中漆黑一片,他們頗有種偷情的味道。
林青梧開玩笑道:“殿下夜闖娘子閨閣,有失君子風範。”
沈雲歸指腹劃過林青梧張合的唇瓣,咽了咽口水,“君子有何好的?不如娘子的夫君。”
林青梧彎彎嘴角,困意驅使她微阖雙眸,溫熱的氣息撲上她的臉頰,耳畔傳來不屬于她的呼吸聲。
再睜眼,視線中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林青梧一動,二人鼻尖相碰。
“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趁人之危屬實是小人行徑,但困倦迷糊的林青梧讓他挪不開眼,更舍不得走。
手心沁出汗液,少男心中小鹿亂撞。見林青梧久久遲疑不語,他垂下眼眸,想往後撤。
榻上人卻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往他唇上啄了一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
沈雲歸不可思議地看向少女,少女柔順的秀發自然垂落,眼眸似有星河流轉。
林青梧撞進他似火的眸子中,那目光灼得她心尖發顫,他鼻息加重,拂過她的唇畔。
“可以。親兩下也可以。”
少男胸腔傳來巨大的震動,羽睫輕顫,虔誠地湊到少女唇上。
他手掌覆上她的後頸,指尖沒入青絲。
少女搭在他肩上的手滑落到胸前,他擡手握住,與少女十指相扣。
炭盆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蓋過唇齒交纏的水聲。
積雪壓斷樹枝,三更天梆子打響,統統變得模糊,耳畔隻有兩人交錯的心跳。
景福寺一處禅房,油燈搖曳,外面狂風呼嘯,冷的叫人難以入眠。
供案上菩薩低眉,通身慈悲。
廢後鄭柔身着僧衣,發髻不見珠翠點綴,素手敲打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她年逾四十,成日養尊處優讓她看上去不過三十,比少女平添一份歲月的韻味。
“皇後,湯婆子好了,快些就寝吧。”
禅房出現一面具郎君,露出的上半張臉上有可怖疤痕貫穿。
她出宮修行,雖還是皇後 ,但母族是罪人,景福寺不缺貴人,她過得艱難。
從前伺候她的人皆已遣散,還好有孟阙悄悄幫她做些事。
鄭柔放下木魚槌,手持佛珠,對孟阙行了一禮,“這些日子多謝郎君。”
孟阙卻垂眸閃身躲開,“皇後這是折煞孟某。”
慶京大雪無端讓他憶起自己的從前。
孟家是村中富農,他三歲便開蒙,私塾先生贊他聰慧,将來必金榜題名。
如若沒有那場大雪,他也會和天下讀書人一樣,赴京趕考,光耀門楣。
泰和四年隆冬,孟阙七歲,臨近年關,暴雪下了整整五天,房屋盡毀,村裡被凍死餓死的不計其數,爹娘拿着銀錢和口糧帶他離開村子,投奔阿舅。
在阿舅家小住幾天,又是一個雪天,阿舅以他們的銀錢不夠為由,将他們仨趕出門去。
那年冬天真冷,大雪沒完沒了的下,一家三口窩在破廟裡,靠阿爹每天零工錢過活。
破廟神像蒙灰,他認定菩薩必憐憫衆生,寒冬臘月他照樣打水為菩薩擦拭灰塵,虔誠跪拜。
願菩薩保佑等開春,他們重新回鄉種地,隻要挨過冬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菩薩不渡衆生,身子健朗的爹娘染上風寒,沒錢醫治,拖垮了身子,永遠的留在冬天。
爹娘死前将身上禦寒的衣物盡數給了他,他也高熱不退昏睡過去,他以為他會和爹娘一樣,再也見不到春天了。
卻未想到被泗國公一行人救下,自那之後他再不信神佛。
鄭柔走向内間取出木匣,交給面具郎君,“鄭家的情郎君還完了,木匣中是幾件值錢的首飾,郎君帶着離開慶京是非之地。,就此潇灑肆意,可不美哉?”
孟阙凝視面前的僧衣娘子,眸子溫柔的能掐出水來,“寺日裡子清苦,皇後是何等尊貴之人,如何能在這種地方受苦?”
鄭柔眼眶發紅,一滴淚珠砸在木匣上,“能活着已是萬幸,我不敢奢求什麼。”
孟阙當即單膝下跪,“皇後放心,我定會讓傷害您的人付出代價。”
他初到鄭家時,鄭柔尚未出嫁,會笑吟吟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阿阙,好名字。”
脆生生的一句阿阙,成了他的魂牽夢繞,他自知身份低微,外出任務又破了相,是以近水樓台卻不敢亵渎明月。
沈帝卻棄她如敝履。
鄭柔擱下木匣,握住孟阙的手,沖他搖頭,“阿阙,不要,他是皇帝,我們奈何不了。你已經為我做的足夠了,若永州沉船之事敗露,你就無法全身而退了,阿阙。”
孟阙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堅定道:“娘子放心,皇帝太子動不得,不是還有和親公主嗎?”
他打定主意,轉身離開禅房,關好房門。
禅房門阖上的瞬間,鄭柔勾唇輕笑,孟阙當真是聽話忠心的一條狗。
她不過說幾句好話,掉幾滴眼淚,便能讓他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