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是釋然了,但更可能是知道不甘也沒用,以很平靜的語氣,死死盯着沈平瀾說道:
“總有一天,人類會自食惡果,從這世上消亡……”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的面龐也扭曲成了大片數據,化作瑩瑩光點,飄飛到了空氣裡。
也就在三個理事會成員全部消亡的刹那,整座建築轟然一聲,光線登時又黯淡了不少。
隻見這間辦公室裡,原本纖塵不染的牆壁上,瞬間攀上了密密麻麻的青黑黴菌,潔淨的空氣中充斥了厚重的灰塵。
乍一吸了灰塵,先是柳易打了個噴嚏,而後是陽棹也打了一串。
柳易皺皺鼻子,張嘴吹了口氣,把面前的灰塵吹走些許,但很快更多的灰塵又湧了過來,填補了空白。
他提議道:“這裡應該是理事會的辦公室,或許會有一些有價值的資料,不如我們找找看吧?來都來了,總該把基金會的一切真相都揭露,不然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沈平瀾面無表情,感受着青年吹來的灰塵氣勢洶洶地逼近了自己的臉,他同意道:“那就分頭搜索一下吧。”
柳易意識到自己貌似做了件錯事,有點心虛地轉過身,開始在辦公室裡搜尋起來。
很快,他悄悄扭斷了保險箱的保險,拿出了幾分機密資料。
這些資料的内容就經過加密,在進行解碼後,可以得到如下的信息:
【……】
【1190-1-01:新入庫A級資源*2,B級資源*10,C級資源*12】
【1190-7-01:新入庫A級資源*1,B級資源*23,C級資源*3】
【1190-11-21:意外入庫,B級資源*146,C級資源*230】
【1191-1-01:新入庫A級資源*4,B級資源*6,C級資源*42】
【1191-7-01……】
【1196-7-01:新入庫A級資源*1,B級資源*16,C級資源*19】
【……】
每一年的一月一日與七月一日,固定的“資源”入庫,期間有時還會有“意外入庫”,這時入庫的“資源”數往往極大。
而每一條“資源”入庫記錄下,密密麻麻的人像照片,整齊排列。
第一排最左邊标着“A”。
第二排最左邊标着“B”。
第三排最左邊标着“C”。
從無例外。
每一張照片似是都拍攝于諸如倉房之類的背景下,被拍攝者大多渾身淩亂,面容憔悴,看向鏡頭的每一寸皮膚上都寫着恐懼與對抗,卻又不得不看向鏡頭。
“資源”。
柳易看到1196年7月1日的入庫記錄,在第三排的“C級資源”照片中,找到了一個清瘦的年輕女人的面容,與萍紡村那化作怪物的丘芸瀾的幹枯面容,能夠對應上。
他伸手輕輕摸了下紙頁上的密密麻麻的照片。
一個人,卻被自己的同胞稱作“資源”,多麼輕蔑。
柳易心想:比起他的同胞,包括他自己,将别的同族視為食物,人類到底是更虛僞呢,還是更文明呢?
他伸手拿出保險箱裡的其他資料,這些資料記錄了被當做“資源”的人們最後的下落。
“A級資源”大多被當做實驗體,用于生物保育部或人類療養部的實驗,光從這些實驗的标題,就能想象具體内容的瘋狂。
“B級資源”去向不一,有些同樣被當做實驗體,有些被标注“已被轉化為安保部員工”,還有些則記錄着被環境監測部投入了生态信息模拟平台中,用于測試模拟的希铎山峰的真實性,被投入後的人沒有回來的記錄。
“C級資源”的去向最為繁多,有些好像單獨保留了大腦與神經系統,被信息部拿去使用,有些被其他部門當做實驗耗材,有些成了安保部員工,有些被轉移去基金會其他據點。
還有不少外流出去,落到了基金會之下,各個中小組織勢力,乃至于萍紡村村長這種散戶手中。
那些助纣為虐的小蝦米,仰望着基金會這個龐然大物,僅僅依靠基金會抛出去的些許殘渣,就組建起了黑暗而龐大的地下網絡,深深盤踞于過往的人類社會上。
不過災變的發生,打斷了他們壯大的過程,人類社會發生了大洗牌。
盡管如今還是有些殘存的黑惡勢力,但實際上比起過去那個“和平”的年代,倒是好多了。
災難清除了黑暗,聽起來怪諷刺的。
柳易将資料全部收攏,準備帶回協會進行資料歸檔。
沈平瀾與陽棹也找到了些資料,都是佐證基金會曾經做過的惡事的。
看起來當年關押被抓來的人們的地方,不在總部——想來也是,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放在總部内。
這樣一來的話,那些地方應當已被災變摧毀。
那麼他們此次的基金會探索,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沈平瀾将資料全部卷好,放進專門的檔案袋中,而後走過來對柳易和陽棹道:“最後該去消除一樓的本源,徹底毀滅基金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