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好像不是研究空洞新特點的時候……”望着前方巨大房室裡,那密密麻麻盯向某個方向的眼珠,戴晟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小聲說道,“這些眼睛的方向看起來,好像在看什麼東西?”
獵人們意識到,蟲卵裡眼珠的目光的方向與他們所在的位置,有微小的偏差——這些眼睛并非在看他們。
亞曆克斯伸手整理着纏住面部的繃帶,動作帶上了細小的焦躁,語氣則有些無奈:“除了我們,空洞裡到底還進來了什麼……”
作為在場所有獵人——除開同樣擅長感應但沒人确定她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的芙洛拉不提——中最擅長感應的人,他讨厭那種知道有别的東西在附近,但卻捕捉不到目标的感覺。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像是砂紙互相摩擦的極度沙啞的聲音從隊伍後方響起:“讓亞曆克斯負責感應,我們可以去追殺那個未知的生命體,解決隐患。”
衆人轉頭看去,隻見諾拉隊伍裡,那三個用粗大鎖鍊連在一起的獵人中,站在中間的那個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這三個獵人全部穿戴嚴實,面部甚至帶了面罩,除了身材健壯高大以外,其他人看不出他們的任何特征。
自從進入空洞後,他們很是沉默,沈平瀾隊伍裡的好幾個人都差點以為,這三位和司家姐妹一樣,是那種因為污染異變,導緻性格、能力乃至身為人類的部分本質都發生改變,幾乎不愛也不能說話的類型。
見西域獵人的隊伍表态,東域獵人這裡自然也不甘落後。
張桓清握握拳頭,說道:“如果要論追蹤并應對隐藏起來的未知敵人的話,我們三個人也可以試試。”
詹任輕輕甩動細長的深灰色尾巴,低聲道:“隻要能夠将目标從隐匿狀态找出來,剩下的都不會是問題。”身為隐匿大師,他有信心将藏起來的未知目标從藏身處揪出來。
那個未知的生命源,哪怕從未真正在他們面前現身,但從第一層到第十層,一直都有意無意地撩撥着獵人們的神經。
放任這樣一個目标、能力不明的目标在自己的感應之外遊蕩,大部分獵人都忍受不了的。
沈平瀾沉聲道:“的确,我們全體都應該做好找出并應對那個未知存在的準備……但在此之前,杜波依斯,你認為是否到了與四據點進行第一次聯絡的時機了?”
“為了那個未知的生命體,與四據點通信分析一下解決方案麼……”杜波依斯沉思片刻,聳聳肩,“我認為的确有必要。”
諾拉也開口道:“我也贊同,開啟聯絡吧。”
杜波依斯于是将随身攜帶的手提箱打開,一個漆黑色的裝置立即從箱體裡彈出,在地上形成了一個行李箱大小的設備。
設備上沒有電子屏幕,隻有一些旋鈕,以及播放聲音的聲響。
“别看它看起來像某種過時的笨重舊機械……”杜波依斯說着,蹲下身,開始調試那些旋鈕,“但要穿透帶有強烈幹擾的空洞,并跨越污染地域,與四據點或者别的地方遠程聯絡,通訊設備必須擁有那麼多——我指這麼大個體積的零件,同時,需要精簡一切不必要的部分,比如攝像頭與顯示屏。”
“滋——”
突然間,一聲低微的雜音自通訊裝置裡傳出,低沉的聲音令蟲巢裡的血肉牆壁紛紛蠕動起來。
杜波依斯用兩隻手抱起通訊裝置,步履輕巧地越過了地上一團突兀增生的肉質泡沫,進入布滿眼珠的房室裡,“快,蟲巢會因為通訊器發送的信号變化得更快,我們要一邊找進入第十三層的通道,一邊進行通訊。”
亞曆克斯連忙走到杜波依斯前方,繼續引路。在他的感應中,生命氣息最凝聚、最有活力的地方,就是代号“女王”的蟲巢生命體的所在地,通往第十三層的通道,就在女王巢穴的正下方。
一面前進,杜波依斯一面用空出來的第三隻手繼續對通訊器進行調試,直到滋滋聲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略顯失真與變形的男人的聲音:
“諸位,聽得到嗎?這裡是四據點,聽到請回答。”
杜波依斯對通訊器說道:“暗洞,我們都聽得到。”
對面的聲音像是松了口氣,“那就好,我們的通訊器成功了!”
沈平瀾走在杜波依斯身後,眼簾微垂,看向這台笨重的通訊器。
從通訊器對面,跨越空洞的十個層級,跨越不知多少千裡,所勉強傳過來的聲音,屬于他曾經的童年玩伴。
……也是芙洛拉的童年玩伴。
暗洞,實際上是芙洛拉家裡收養的孩子。
他側過頭,與芙洛拉對視一眼。
他們都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暗洞的聲音了。
他們三個人的童年似乎都崩塌得太早,在他們從心底接受驟變的命運之前,就已經不得不各奔東西。
當年,沈平瀾的父母在前往卡迪摩拉山附近調查時遇難,此後不久,芙洛拉家也出了意外。
沈平瀾十歲進入獵人協會,開始接受獵人訓練後不久,芙洛拉被收尾人的領頭人溫弗雷德·肯特帶回協會,進行收尾人培養,兩人都是封閉式的訓練。
隻有暗洞……聽說當年被孤兒院收養了幾年,随後順利地以優異成績考上大學,并展露出了在污染、災變與怪物分析與研究領域的卓越天賦,大學還沒畢業就進入了災變分析與研究所,在第四據點進行秘密工作。
十幾年來,暗洞與他們的聯絡,基本都是使用電子訊息的方式,像這種真正的通話,以前有過嗎……?
沈平瀾陷入回憶之時,杜波依斯已經三兩下把當前的情況告訴了通訊器對面的暗洞,并詢問道:“對于眼下我們的情況,你怎麼看?”
暗洞沉默了一秒,再開口時,語氣沒有那麼輕快,嚴肅的語氣穿透音響後,帶着沙沙雜音略顯扭曲與模糊地響起:“我比較傾向于,諸位在一層看到過的那個未知生命體,是‘零号’。”
“零号異類?!”衆獵人先是一驚,旋即一想,似乎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