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拉猛地扭頭,正巧看到自己身後,岩石通道将遠方快速掠過的幾道黑影框柱。
她立即喊道:“未知目标,身後方向!”
為了保證行動的靈活性,獵人們下水後并非穿戴任何潛水服,使用一種法術來攝取水中氧氣,在體表制造一層薄薄的氧氣膜,面部也是如此,因此是可以在水下自如說話的。
對普通人并不友好的純氧,擁有超凡體質的衆人呼吸起來也是如常。
聽到芙洛拉的呼喚,遠方那些黑影遊動的速度陡然加速了一截,而己方衆人也迅速轉身。
在看到遠處那些明顯是人類的影子時,兩位隊長異口同聲開口:“追上!”
“嘩——”
伸手在旁邊突出的岩石上用力一推,借助反作用力,衆人如靈活遊魚般掠過水草與海葵,直沖遠方人影而去!
哪怕是在獵人協會裡做輔助工作的芙洛拉、趙老頭,一身素質也超凡脫俗,衆人在水下的行進速度幾如魅影,普通人的肉眼隻能捕捉到岩石上頻繁變幻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而遠處那群人,顯然與他們幾乎處于兩個極端。
“老師,那、那些獵人發現我們了!”
“快追上來了!宋所長,我們該怎麼辦!”
急切混亂的聲音,在潛水面罩的通訊頻道裡此起彼伏,炸得領頭的宋所長與中年男人耳朵嗡嗡直響。
來自玉壺市“生物工程第七研究所”簡稱“生工第七所”的衆人奮力擺動雙腳,令腳蹼推動自身向前。
中年男人心髒砰砰跳得極快,他聽到學生們慌亂的問話與響亮心跳聲在耳朵裡混成合奏,令他頭暈目眩。
他劇烈喘着氣,拼命遊過前方一塊凸起的岩石。
遊不過的!
他們遊不過一群身體素質變态的獵人的!
“太黴了,怎麼會就這麼正好與獵人碰上!”有學生在通訊頻道裡說出了他的心聲。
中年男人此時已經沒氣回話,隻是拼命往前劃水。同時他心中也在想着:被獵人們追上來後,他們該怎麼解釋?真正目的絕對不能說出來,就說他們接受了市政府的秘密委托,在研究針對空洞的儀器,這次是來試用的。
幸好,幸好……他們無論怎麼說,都是市裡的正經研究所,每個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市民,這幫獵人應當不可能真的對他們怎麼樣……
應該吧?但是真的嗎?
獵人……那群與怪物為伍的,常年深陷于污染中的家夥,還真的能稱得上是人嗎?他們真的會遵循人類社會的規矩嗎?
他們會不會……把自己直接吃了?就像那些怪物一樣?
或許是缺氧,或許隻是在驚慌之中想到了潛藏在腦海最深處,被“高知”、“理智”與“文明”一向遮掩得很好的真實想法,中年男人如此想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前方的女人——那是研究所的副所長之一,宋真儀。
這一切……與那個真實身份未知的勢力的合作也好,對于空洞的某種企圖也好,都是這個女人一手主導的。看她依然還算從容的樣子,她應該還有辦法?
“沒辦法了,我們不能被阻擋在這裡。”就在中年男人這樣想的時候,宋真儀也開口了,她扭頭看向一旁在水下也隻是一襲黑袍的人,“如果我們在這裡被獵人靠近,我們的計劃也就中斷于此了,你得幫我們擋下他們。”
“……”黑色兜帽下,阿諾德稍稍擡起臉,水藻般的黑發順着水流飛向衣物之外,透過黑發的縫隙,他默默注視了宋真儀一瞬,而後輕聲開口,哪怕沒有潛水與通訊設備,他的聲音也穿透水流,在研究所衆人耳邊清晰響起:“我會擋下他們,你們必須保證你們能夠完成計劃。”
宋真儀颔首道:“我隻能說,我會盡力,但這個計劃本就有許多不确定性……空洞是一隻巨型怪異,它可沒有那麼好……‘操控’。”
阿諾德沒有再說話。
衆人向前的遊動掀起劇烈水浪,浪花在岩壁間回旋數次,推動了“阿諾德”,那襲黑袍輕輕向後飄動,撞在一塊岩石上,漸漸消散于無形——真正的阿諾德,已經離開了。
衆人近距離見證如此神奇的一幕,愣怔一瞬後加快速度向前遊去。
而身後的獵人隊伍,眼看那些身着笨重潛水服的人的腳蹼都快觸手可及,卻有一抹黑影憑空出現,橫插入兩者中間。
黑袍在劇烈海浪中飄搖不已,阿諾德赤裸的雙足輕輕點地,一圈圈焦黑波紋随之飛速擴散出去,橙紅火星滋啦閃耀着從中生出,海水登時激烈蒸騰起來,嗤嗤濃煙中,滾燙泡泡攪動起這鍋煮沸的水浪,将前方衆人直接包裹了進去!
沈平瀾在看到阿諾德出現時就已經認出了這個形象特别的人,幾乎與阿諾德同時有了動作,伸手拔刀,向前一斬——
幽藍刀芒一掠,沸騰的泡泡在強勁氣壓下,瞬息被打成更細密的泡沫,裹挾海浪向兩側急劇分開,竟是硬生生在海底斬出了一條無水之路!
一道身影銜上沈平瀾的開路。
女人細細的麻花辮上下搖晃。阿諾德擡起頭,瞬間與一對眼眸近距離對上。
諾拉的雙眼中,那虹膜裡分裂出細小的深藍紫色光彩,沿着眼球的弧面向外放射,竟像是在自行發光一般,透露出詭谲的興奮。
從對面這女子深邃的瞳孔裡,阿諾德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突兀出現在自己上方的一柄重劍。
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能力,僅僅是極緻的速度與力量。
諾拉以其賴以成名的拔劍術抽出與人同高的重劍,一劍劈下!
“轟!”
短暫的寂靜,好似所有人的耳朵都聾了,緊随而至的則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岩石粉碎、海床崩塌,這大巧若拙的一劍直接劈開了海底洞窟,直入地底,強勁沖擊下,海水化作純白浮沫,與地上的裂痕一同蔓延。
餘震久久未熄,斷開的岩石通道兩頭,水流激烈竄動,吹得大片海草東倒西歪。
諾拉起身收劍,站在裂痕的一端,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她自然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阿諾德的黑袍在自己一劍之下粉碎的過程,但她知道,她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