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澤沉默了半晌,一拍案桌憤而道:“難道就拿他沒法子了?”
“我雖非有意縱馬,畢竟差點鬧出人命,八十軍棍我認了。”
阿定淨了手,過來替主子披上中衣,顧靖之平靜道:“以他的性子,怕是不用你我出手,自己便要惹禍上身。”
許長澤猶自不憤,“聽說他近日頻頻流連于玑珠閣,聲色犬馬、揮金如土,與那名花魁娘子打得火熱,并大言不慚地放出話來,說是但凡與顧靖之有關的,他都有興染指。”
顧靖之哼了一聲,“承他如此看得起我。”
子青正好端了藥進來,“小侯爺這是跟誰置氣呢?太醫說得平心靜氣,否則不利于傷勢恢複。”
“我跟他置氣?”顧靖之一臉嫌惡,也不知是嫌這藥還是嫌子青說他跟易宗嶽置氣,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顧靖之便能下床行走了。養了這些時日,着實氣悶,便讓阿定陪着他到園子裡走動走動。
‘碧梧一葉落,天下盡知秋’,園子裡的碧梧已是黃葉滿地。記得兒時,婉清姨帶他打桐子,教他“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樂……”打落的桐子炒熟了放一撮在他肉肉的掌心裡,咬開皺褶似的殼,便露出裡面淡黃色的果肉來,嚼在嘴裡又香又糯……
顧靖之撿起一顆,托在掌心細瞅着。
“小侯爺還記得?”顧靖之轉身,見婉清姨挽了母親笑微微地站在身後。顧靖之的笑容裡微微染了些孩子氣,“見了婉清姨就想起來了。”
“一眨眼十來年過去了。”婉清言語中有些感慨。
岑碧君拍了拍她挽在臂上的手背,“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在邊上照顧着,你夫君既已委了京官,今後便來家裡勤走動,這裡與你娘家無異。”婉清一笑,眼中便含了淚。
“好端端的,這是作什麼?”
“這輩子能遇着夫人,是婉清的福份。”
兩人說着話來到亭中坐下,身後的顧靖之跟着也進了亭子,阿定忙搶上去将手中厚厚的褥子鋪在凳上,顧靖之頓時有些尴尬,橫了他一眼,低聲道:“多事。”
岑碧君見兒子别扭的樣子,笑着勸道,“這裡又沒外人,身上還沒好利索,就要入冬了,小心着些總沒壞處。”
阿定見夫人開口,便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胸,無視主子的眼色。顧靖之從小不慣這等嬌氣,無奈母親發話,也隻得坐下。
婉清笑着看他如坐針氈的窘态,忽然想起一事,“夫人,我這幾日往來府上,倒聽聞坊間多了不少替小侯爺澄清的言辭,看來清濁必能澄。”
“是嗎?我隻盼着傳聞不要愈演愈烈,倒不指望有此轉機。”此等傳聞從來就是甚嚣塵上,岑碧君頗覺意外。
“想來與小侯爺平日裡的口碑不無關系,公道自在人心。”
岑碧君看了兒子一眼,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靖之?”顧靖之答應道:“母親。”“你怎麼看?”“孩兒但求問心無愧,并不在意坊間議論。”“話雖如此,也得顧惜家族的名聲,别叫你父親作難”,岑碧君語重心長道。
顧靖之點了點頭,“孩兒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