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陸明慎眼神閃爍。
短短幾息的功夫,他想了很多。比如,編造一些善意的謊言。但他最終決定實話實說,不再欺騙她。
于是,陸明慎低了低頭,把唇貼在她耳邊小聲說。
“你是大周皇後。”
沈秋晚呼吸一窒,她的心髒好像不跳了。她努力擠出一句話:“真的?”
“真的。”陸明慎十分坦然。
沈秋晚頓了頓:“那你是皇帝?”
“是。”陸明慎大大方方。
沈秋晚盯着陸明慎的下巴出神,清冷的月色從窗棂中透過,周圍的空氣仿佛已經凝固。
她覺得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國之君,隻是為了幫她解毒,便能放下一切帶她出宮,怎麼可能?
“你就這樣和我出來,前朝後宮沒意見?”
沈秋晚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探究,甚至在眼底的最深處還暗藏了一抹憐愛。
陸明慎沉聲:“前朝不敢,後宮唯你一人。”
朦胧月色中,沈秋晚看不清陸明慎的臉,但她卻覺得,這人大抵已經神志不清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麼荒唐的話。
她隻是失憶,不是變成傻子。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不信。
于是,她淺淺應道:“哦。”
沈秋晚感覺放在腰上的那隻手臂緊了緊,他的聲音繼續從耳邊傳來。
陸明慎:“沒騙你,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秋晚竟從中聽出了一絲委屈。溫熱的呼吸打在她耳邊,弄得人耳朵酥酥癢癢的,她動了動脖子,仰起臉來看他。
沈秋晚隻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陸明慎:“要是我騙你,不得好死。”
沈秋晚被他這話吓得,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她就隻是問問,沒想把人逼到這份上。夫妻間的閑聊而已,至于發這麼大的毒誓嗎?
“呸呸,淨胡說。”她邊說邊捶他幾下,全然沒有看到黑暗中男人嘴角的笑意。
沈秋晚轉了個身,背對着陸明慎。沒多久,他就伸出手臂,從身後環住了她。
陸明慎靠在她背上,低聲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這樣的話。”
沈秋晚悶着臉,沒吭聲。
她有些生氣,生氣陸明慎動不動就說“死”。盡管現在她沒有記憶,但她潛意識中很厭惡“死”這個字。
“好晚晚,我錯了,你理理我吧。”陸明慎摟着她的腰低聲哄道。
也許是因為沈秋晚失去記憶,亦或是她的主動,陸明慎說的,全是自己從前不敢說出口的話。
“晚晚,晚晚……”
沈秋晚覺得他好吵,吵得她腦子嗡嗡的,有些話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你好吵!你能不能像林澈一樣安安靜靜的?”
呼——
房間瞬間陷入一片寂靜,黑暗中,唯有兩人清晰的呼吸聲。
沈秋晚肩膀不由自主顫了一下,明明後背的身體傳來的是源源不斷的溫暖,可她卻覺得很冷,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凍住了。
許久,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歎息。
陸明慎的聲音似乎很疲憊:“晚晚,可不可以不要再提旁人?”
沈秋晚自知理虧,抿着嘴沒出聲。
陸明慎想起白日裡,林澈對沈秋晚毫不掩飾的喜歡,心裡堵得厲害。
他知道,這麼好的沈秋晚,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可為什麼她總能看到别人的好,卻就是看不到他呢?
她喜歡大哥的風雅,他學;她喜歡三哥的溫和,他學;她喜歡沈念安的聽話,他學;她喜歡魏流雲的識趣,她學。
現在,她喜歡林澈的安靜,他也可以學。
“晚晚,我好累……”能不能看到他,真真正正的看到他。
沈秋晚原本有些心虛,可等她冷靜下來,又覺得是陸明慎不講理。
明明是他,欺負她失憶。她本來想問陸明慎在外面的身份、還有家室。可他卻顧左右而言他,連自己是皇帝這種鬼話,都敢編出來。
他和他那個叫陸柔的屬下,絕對不清白。
想到這裡,沈秋晚氣鼓鼓地卷着被子,一個人滾到了床角,把陸明慎一個人晾在外面,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陸明慎見她這樣,心裡很難受。
一想到族長的話,他更加郁悶。姻緣天定,不可強求,所以他們連重新開始都做不到嗎?
他一夜未眠,就這樣躺在旁邊看了沈秋晚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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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沈秋晚醒來的時候,旁邊空無一人。
她撇撇嘴,從床上坐起身,張口就要喊人,嘴剛張了一半,她看到窗外的人影,立馬閉上嘴,蹑手蹑腳地走到了窗邊。
透過窗戶縫隙,她看清了窗外的人,是陸明慎和陸柔。
于是,沈秋晚蹲在窗戶下面,屏住了呼吸。
陸柔:“主子,昨夜裡沒休息好嗎?”
陸明慎:“嗯。”
陸柔:“因為主母?”
陸明慎:“嗯。”
陸柔那邊似乎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主子,您何必執着主母一個人,天底下喜歡您的——”
陸明慎打斷了她:“陸柔,你跟着我多久了?”